有了墨辰逸的幫忙，僅僅一日時間，京城內百姓的病情便得到了控制。

但由於中毒人數太多，藥草不夠。

臨近的山脈藥草已經被完全採摘，去遠處山脈時間又不夠。

百姓們臉上剛剛燃起的喜色，有變為哀愁。

“四皇子，求您救救我的女兒！她才三歲！我願意用我的生命換她！”

“四皇子，求求您救救我，我還不想死，我死了家中年邁癱瘓在床的老母親沒人照顧。”

“四皇子......”

百姓們跪在四皇子府前，不斷哀求著。

墨辰逸神色清冷：“藥草不夠，我只救有用之人。”

老弱病殘，暫時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哥哥說了，與南辰戰爭將起。

戰爭需要的是年輕士兵。

百姓們聽到墨辰逸的話，霎時有人歡喜有人哭。

墨燼冥悲憫地看著眾人，並未說話。

弱肉強食，是自古以來的生存道理。

弱者，在災難面前，沒有與強者爭奪資源的能力。

墨辰逸抬手，點出十數名百姓，“你們幾人，隨我進府治療。”

其中一名男子跪在地上，哭求，“殿下，我把我的機會讓給我的女兒，他才三歲，求求您！求求您！”

鐵血男兒，滿眼哀悽，不斷地磕著頭。

墨辰逸不為所動：“你的女兒才三歲，她對本殿沒用。”

男子額上滿是鮮血，他恍若感覺不到疼，依舊不斷磕著，撕心裂肺哭求，“草民求您，救救草民的女兒！”

“你過來。”墨辰逸面無表情，看向人群中失落的一名青年。

他一腳踹開男子，看著那名青年，“他想死，本殿成全他，你想死嗎？”

面色死灰的青年，有些不敢相信這份好運落到他身上。

他欣喜地跪趴著上前，連連磕頭，“草民不想死，多謝殿下！多謝殿下！”

男子面如死灰，呆愣愣地趴在地上。

片刻後，他踉踉蹌蹌爬起身，擦去眼中的淚，“寶兒，你別害怕，爹爹來陪你了......”

墨燼冥眼底染著哀痛。

他看著男子踉踉蹌蹌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始終未曾開口。

藥草不夠，戰爭隨時可能爆發。

不管運送糧草還是上戰場，只有年輕的男子可以。

舍一人而救大家，他支援四弟的做法。

這是最殘忍，但也是損失最小的辦法。

一旦南辰發動戰爭，如果兵力不足，就算三弟有逆天的本領，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到時候，死的百姓更多。

七天後，城外山林大坑中，堆滿了屍體。

多數都是老弱病殘。

墨燼冥率領文武百官，朝這些屍體深深鞠了一躬。

最終，一場大火，印照著城郊的天空。

整整三天三夜。

蘇若棠和墨瑢晏一行人踏入京城範圍時，恰好天空飄起了細雨。

漸漸地，雨越來越大。

恍若天幕破了口子，銀河之水從天上傾斜而下。

待他們到達那庫坑，正好最後一絲火光湮滅。

坑內，積滿了渾濁的雨水。

蘇若棠長睫輕輕顫了顫。

見識過星冥的萬人坑，這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但上千名百姓本來可以不死的，全都是因為星扶光，他們無辜慘死。

上千個家庭因此毀滅。

傅北弦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眼白充血，“上次是屍蠱，這次是毒，百姓何其無辜！”

墨瑢晏漆黑的眸子，毫無情緒。

他淡淡開口：“按照一路上紫麟衛的調查，星扶光已經到了南辰。”

“這一戰，避無可避了。”

男人清清淡淡的聲音，瞬間被雨聲湮滅。

但星楠曄，卻感覺心底莫名一寒。

穆楓全身溼透，嗓音沙啞悲痛，“百姓們無法理解四殿下，全都圍在四皇子府前。”

墨瑢晏閉了閉眼，摟著蘇若棠轉身就走，“去小四府上。”

此時，四皇子府。

瓢盆大雨下，無數百姓淋雨而立。

他們義憤填膺，神色悲痛。

“四皇子，草民就想問一句，為何不救老弱病殘？”

“我的孩子也是人，我夫君都說願意用自己活下去的機會救孩子，您為何這般鐵石心腸？”

“明明都已經選好了要救的人，何必又給我們希望，再將希望收回。”

“我們自知身份低賤，卻也要個說法，為何不救弱小？”

“要個說法！”

“要說法！”

雨幕中，百姓們的聲音幾乎壓過雷鳴。

一道閃電落下，照亮他們悲慼的面容。

一時間，竟分不清他們臉上是淚水多，還是雨水多。

伴隨著轟隆的雷鳴聲落下，一道清冽充滿威壓的嗓音，穿透雨幕，清晰落在眾人耳中。

“戰爭將起，弱小能上戰場嗎？”

“戰爭來臨之際，三歲幼兒能拿起冰刃，保衛自己的國家嗎？”

百姓們面上的義憤填膺稍微凝滯。

戰爭？

什麼戰爭？

哪裡又要打戰了？

他們愣了愣，緩緩轉身。

一行人踏著雨幕而來。

為首的兩人，一身尊貴。

墨瑢晏撐著油紙傘，雲白衣袍被雨水浸溼。

傘下，他雋美的面容冷峻，清寒的目光落在眾人身上。

這一刻，眾人只覺雨水都沒墨瑢晏的眸光令人心寒。

“小四救他們，是因為他們能上戰場，能保家衛國。”

“舍一人而救萬人，小四沒有錯！”

男人清冽如寒玉的聲音，帶著從屍山血骨中而來的殺寒之意。

“若國破，則無家。”

短短六個字，似重錘狠狠砸在眾人心間。

國破......

則無家......

他們中有部分年長者，是經歷過戰爭，從邊城逃難到京城的。

墨瑢晏短短六個字，便將他們帶回了那地獄。

城池失手，整座城上萬百姓被屠。

他們親眼看著親人被殺......

淒厲的哭喊，在夜空中響了一夜。

天亮，屍橫遍野。

許久之後，年老的百姓哭著跪下，“國破......則無家......”

“國破！無家！”

他們雙眼血紅，雨水浸入眼眶，帶來火辣辣的疼。

是啊！

舍一人護萬人！

四皇子沒有錯。

尚未經歷過戰爭的百姓，被墨瑢晏嗜血的六個字感染。

這一刻，隔著雨幕，他們好似看到戰場的殘酷。

星楠曄深深看了眼墨瑢晏。

這一刻，他明白墨瑢晏為何會被東啟百姓成為戰神了。

經歷過戰場的洗禮，他用短短六個字，就將百姓感染。

國在前，家在後。

無國，則無家。

“世間沒有歲月靜好，只是有人替你們負重前行。”蘇若棠空靈的聲線，穿透雨幕，隨著風雨傳入眾人耳中。

眾多百姓聞言，紛紛沉默下來。

雨滴漸漸小了。

百姓們的哀泣，讓得這方天地透著哀色。

許久之後，百姓們跪下，朝四皇子府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

“四皇子，草民愚昧，對不起！”

百姓們真誠道歉。

墨辰逸站在石階上，居高臨下看著眾人。

他撩起眼簾，隔著濛濛細雨，直直看向墨瑢晏。

對視片刻，他冷哼一聲，“假好心。”

墨瑢晏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