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
水景胸前和背後都掛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大袋，裡面裝滿了幼崽。
他寶貝地雙手緊抱獸皮袋，又愛憐地摸著金甲的小肉翅，又摸了摸明顯比其他龍象幼崽大一圈的金乙。
那眼神，柔得滴水。
水瑩瑩嘴角抽搐，她發誓，這是她第一次見向來沉默寡言的阿兄如此…深情…柔軟？
她不忍直視，頭一扭，抱緊了懷中的唯一的小雌性金丙，看向金年年，神色染上憂愁。
“年年，真的不用我們留下陪你？”
金年年面帶微笑，真誠地直視她雙眼，“真不用了，麻煩你們照顧金甲金乙金丙…金醜他們了。”
是的。
幼崽們，跟金年年的姓，按天干地支順序排名。
天干：甲乙丙丁……壬癸。
地支：子醜寅卯……戌亥。
眾人不死心，又跟著勸了一下，可金年年態度堅決，他們只概況一聲，卻不失望。
畢竟金年年不隸屬於任何一個部落，無人有權作她的主。
何況昨晚他們輪番轟炸都沒能勸服她，反而被她反說服了，現在也就垂死掙扎一下。
金年年轉身看向垂頭喪氣的風離，把他額間碎髮銀絲往後撥了撥，溫柔道：“阿離，早點回來。”
“我等你。”
風河伸手覆蓋上她的手背，把側臉往她手心蹭了蹭，依依不捨道：“小雌性，捨不得你。”
小奶狗似的，淚眼汪汪，金年年心一動，湊近他耳邊輕語：“乖，我和咱們倆的崽崽等你回來——噓，別出聲，先別說出去。”
風離被巨大的驚喜砸中！
他瞪大眼睛，手緊緊捂住張大的嘴巴，一邊用力點頭，一邊傻兮兮的笑。
這副不值錢的樣子，顯然讓眾人嫌棄得不行。
風河嫌棄地嘖了一聲，一腳踹過去，“行了！沒出息！”
“快走吧。”
風離被踹倒在地，也不生氣，神情恍惚的傻笑著，拍拍屁股就自已站起來了。
換作以前的他，肯定撒潑打滾地鬧著了。
看得風河一愣一愣的，還以為把他踹傻了，心虛地覷了眼水瑩瑩。
最後，風離一步三回頭，還是走了。
身後，金年年目送一群麒麟消失在空中，許久，才轉身。
她思緒萬千，昨晚的信誓旦旦，是為了保全眾人，讓他們走得安心，實則她毫無辦法。
當時打起來，沒勝算，她不能眼睜睜看著龍族軟禁眾人，再水煮青蛙一樣逼迫她。
只有她服軟答應下來，才能博一個生天。
歷史告訴後人，能不撕破臉皮，就不要撕破臉皮，這樣才有周旋的餘地。
水塵很失落，才四天，他已經習慣了小傢伙們不分晝夜的哭嚎吼叫，習慣了給他們餵奶、夜起鬨他們睡覺……習慣了小傢伙們存在的一切……
金年年柔柔地把手伸進水塵的掌心中，握住，“阿塵，有水景阿父在，他們會被照顧得很好的。”
“嗯。”水塵聞言臉上的愁色散去許多，用力回握她的手。
她笑了笑，又看向龍棄，道：“阿塵，小棄，我們先去找大巫，再去周邊找些食物回來……”
兩人當然是聽她，一左一右護著她往外走。
金年年可是吃夠了空間沒食物的苦，她在鳳凰族囤的食物早在路上邊走邊分，全給吃光光。
在集市買了許多，又不敢輕易放進空間，怕人懷疑，想著等回去再藏。
導致她逃亡時，空間窮得只剩下一堆獸核……
金年年一邊手挎著一個獸夫，說得歡快，想得美好，卻在半路上就被人攔住了。
“金年年雌性，請您回石屋。”
本遠遠墜在身後的一群獸人，剎那飛身擋在三人面前。
金年年目光犀利，“怎麼？我現在是徹底沒了自由了嗎？”
為首的獸人長著一雙大耳朵，嚴肅道：“族長有令，您與少族長結契前，不能出石屋。”
話落，他身後幾十人齊齊動起來，將金年年三人圍了一個大圈，猶如密不透風的牆。
“憑什麼？滾開！”水塵怒了。
他唰一下推開大耳朵，護在金年年身前，環顧一週指著他們怒罵。
“滾！”
“都給我滾！”
“你們有什麼資格！我要見龍凌霄！”
其他圍堵的幾十獸人面色不變，竟齊齊上前半步！渾身氣息暴漲，肌肉緊繃！
金年年瞳孔一縮，龍族果然霸道，這是在……
威脅！
大耳朵被推後半步，很快便站穩，肅然道：“族長有令，結契前，不能出石屋。”
龍棄急急上前，“我們是去找大巫，這也不行嗎？”
大耳朵神情不變，只重複道：“族長有令，結契前，不能出石屋。”
“滾！龍族就這麼對待雌性的嗎？！你……”水塵怒火攻心，指尖微動，剛想要動手就被人打斷了。
“好！我們回去！”金年年急忙插話大喊一聲，上前拉住水塵的手，朝他搖頭示意。
“阿年，你…”水塵又急又怒，又委屈又心疼她。
金年年眼神柔和，安撫道：“阿塵，聽我的，別衝動。對我來說，這沒什麼……”
水塵能怎麼辦，只能退後半步。
金年年轉身面向大耳朵，緩緩道：“這位勇士，我聽你們的，回去。”
“不過，你得跟你們族長說一聲，我要去見龍鈺大巫！”
“明日落日之前，給我個答覆。”
大耳朵低頭，沉聲道：“是。”
與此同時。
龍鈺大巫，正與一人交談。
她嘆了一口氣，“龍烈，龍棄已結契，你還不能放下嗎？”
對面坐著的中年人，擁有一頭火紅色長髮，被歲月遺忘的面容，依舊俊美，卻難掩滄桑。
他慘然一笑，憤然而無力，“他是滅族者，是災難的本身！您叫我如何放下！”
“我恨不得從來沒有過他。”
“若不是您阻止，他，早死在荒外！”
龍烈眼前閃過許多景象，初為人父的喜悅、孵蛋的期待…那是他唯一的幼崽，他怎麼不疼。
可……
那天，他把只有巴掌大粗的小青龍從高空拋往族地外。
聲音傳遍龍族，道：“從此往後，我兒龍明已死，日後只有廢龍——龍棄！”
龍烈回過神，眼眶微潤。
大巫搖頭自嘲道：“這卦象，還是當年神女大戰，鳳風將其作為交易洩露於我。”
“我亦只告訴過你一人。”
“這千年來，我費盡心機，不僅答應鳳風退出戰役，更是主張分裂龍族，任由他們踐踏弱族……”
“可！如此種種多方部署，竟無一例外，皆是滅族之卦象。”
大巫眼含熱淚，聲音顫抖，神情癲狂，道：“直到最近，我才從混沌的卦象中尋得一線清明！”
“所謂滅族者，是滅後新生！”
“他才是龍族苦尋的一線生機啊！”
哐當——！！！
有人偷聽！
兩人駭然對視一眼。
事關重大！天機不可外洩，否則定然生變！
龍烈尚未消化這翻天覆地般的訊息，便被打斷了思緒，心臟砰砰狂跳。
他焦急地飛身掠去，大喊道：
“誰！”
“給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