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意外。
在所有人的漠視下。
包括九毛的得意和天寶的惋惜中。
金年年和龍棄被關在黑漆發臭的密閉地穴裡。
剛鬣?就是野豬罷了。
她該感謝那豬首領還保持體面,沒把她扔到雌洞去麼?
也不對,畢竟她有孕了,幹不得。
“是該感謝寶寶。”金年年摸了摸肚子,覺得自已有點搞笑,階下囚,還沒點自覺。
“姐姐…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龍棄吶吶低下頭,痛苦地捂著心臟。
阿母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心臟後知後覺的驟然梗漲著巨痛,他用力捶打胸口,只覺得要呼吸不過來了。
許久。
聽著耳邊傳來壓抑的抽泣聲,金年年嘆了一口氣。
“龍棄。”
洞穴裡,她居高臨下地看著蜷縮成團,死死抱緊自已的小少年。
“呃…嗚嗚嗚嗚…姐姐姐姐…呃…別不要我嗚嗚嗚……”他見金年年終於理他了,委屈地放聲大哭。
他說話斷斷續續的,鼻腔抑制不住的一顫一顫抽動。
“你看清楚了嗎?”金年年毫不憐憫,無情道:“你的生母,她不愛你,不喜歡你,甚至是厭惡你!”
“姐姐…我…”龍棄遲疑了。
他不是傻子,他能感受到阿母沒他想象中那麼喜歡他。
阿父嫌惡他,每次見面都打罵他,只有阿母會給他笑臉,即使只在他送獸核的時候。
可他不怨,他是殘缺的龍,讓阿父阿母丟臉了。
他只能努力幹活,多狩獵,證明自已。
正常成年雄效能做的,他只要付出百倍努力一樣能做,甚至能做得更好。
可,為什麼,明明他做到了,為什麼阿母還是不喜歡他。
天寶他們三個總不敢外出狩獵,他怕阿母吃不飽,每月給她打獵做成鹹肉……
“我對你很失望,龍棄。”金年年面無表情,凝視他。
“知道你為什麼叫龍棄嗎?因為你是被他們拋棄,嫌棄,厭棄的人。”
“你看到了吧,她不喜歡你,就算你一人養活她全家,她依然不喜歡你;就算我真的是你命定之人,她也毫不關心,她關心的只有她那三個成年兒子。”
她輕蔑冷笑,帶著惡意,“或許,她現在正跟首領邀功,商量怎麼分掉我這個雌性呢。”
“你說,你對得起我嗎?”金年年湊近他,附耳輕言。
“你阿父也不喜歡你吧,才任由你一個神獸被剛鬣雌豬坑騙欺辱。”
“你的族人更不喜歡你,放由你一個幼崽長路漫漫艱難回族。”
“那個江叔,真的喜歡你嗎?他真的忙到沒空安排你的回程嗎?呵!不過是說一句話的事!是不在意吧,或許對他來說,你唯一值得他關心的,只剩下生育價值。”
“你真的好可憐呀,沒有人喜歡你,他們都嫌棄你,拋棄你,你真是爛命一條。”
金年年說完,唇移開他耳邊,仔細端詳著他。
發現他早已淚流滿面。
唇瓣咬得出血,沿著嘴角往下流,混合著洶湧的眼淚,像暈開的紅墨水。
原來悲傷到了極點,是真的哭不出聲的。
金年年漠然看著,任由他哭不成聲,泣不出話,渾身顫抖,整個人脆弱得彷彿要碎掉。
像條生無可戀的死狗。
幽暗的地穴空曠得只剩下他抽泣聲。
許久。
一道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
“命都爛透了,不如給我算了。”
她用食指輕挑他下巴,緩緩靠近,帶著絲絲誘惑道:“把你的命給姐姐,好不好?”
“以後姐姐喜歡你,在意你,決不拋棄你……”她輕摟著他,低頭誘哄他,吻他。
龍棄荒蕪的眼裡漸漸聚起星光點點。
他緊緊鎖住她,竭盡所能回吻她,吸取她的溫柔,瘋狂得彷彿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
“好,命都給姐姐。”
被嫌棄的一生,有了救贖。
有些人,輕而易舉,唾手可得的,卻是別人夢寐以求,求而不得的。
暗無光線的洞穴裡,小白貓在睡夢中依然被小青龍緊緊纏繞。
忽然,一陣尖銳的叫聲破壞寧靜。
“喲,睡得香的呀?”一個大耳朵雄性提著竹木桶哐啷一下放在地上。
“飯都在這,吃完跟我走。”
等他走後,金年年才化成人。
洞內陰涼,她只裹著樹葉,冷得只能用獸身保暖。
金年年抓起小青龍,檢查他的傷口。
小青龍舒服地趴在她手上,撒嬌般用龍頭蹭了又蹭。
可能是之前哭得厲害,清綠色的龍眼眶周圍紅紅的,龍身好幾道猙獰的傷口已經結痂。
“快,給自已舔舔傷口。”金年年吩咐道。
她手上的結痂已經掉落,恢復白皙。
這龍涎真管用。
獸人幻成人身,自帶的獸冠衣都是一層白色緊身的硬粘膜,可以自行收起。
不過金年年沒這條件,只能維持冠衣,再披上用韌莖穿成串的樹葉。
“姐姐,舔好了。”龍棄從背後抱住她的腰,可愛的蹭了蹭。
“小棄,你還有多久成年?”
他歪頭,想了會,“唔,還有一個月。”
金年年轉過來,抓了抓他頭髮,逗他,“還有一個月龍棄就要成年了,需要姐姐幫你嗎?”
雄性成年日除了正兒八經的在巫的吟唱下覺醒星源。
還有一個粉色說法,覺醒當晚去找心怡的雌性結契,一夜成年。
龍棄羞赧的低頭,細聲道:“姐姐~”
“好了,不逗你了,先吃飯。”
兩人邊聊著,邊各自拿著肉團吃。
難以言喻的味道,金年年摻和著苦澀的綠葉才能艱難的嚥下去,對面的龍棄倒吃得津津有味。
“龍棄,姐姐要你做一件事情。”
“唔,什麼事?”龍棄眨眼,乾淨純粹的眸子透著一絲欣喜。
“你是龍族幼崽,剛鬣部落不敢拿你如何,我猜,他會讓你發獸神誓。”
向獸神起誓,一次,便要折壽十年,因為會應驗。
“你不要抗拒,都聽他們的,要發誓就發誓,要做什麼都行,然後你要離開,走得遠遠的,再……”
他龍目圓睜,蹙緊眉心,太多的疑惑在心裡。
金年年不想解釋,摟著他,捏著他耳朵把玩,溫柔安撫著,“小棄,乖,聽姐姐的,到時候我們都能逃出去。”
龍棄羞紅了臉,雙眼迷醉,拒絕的話終是卡在喉間。
片刻。
兩人跟著提桶的大耳朵走出洞穴,陽光一照,金年年覺得整個人都明媚了。
來來往往很多獸人,皆指指點點,放聲討論。
金年年有心觀察地形,對上不太友好的視線也目光磊落,不躲不避。
路邊的獸人嫌惡地發出鄙夷的噓聲,嚷嚷著什麼“醜”“瘦弱”“不羞”……
再次來到首領的獸窩前,這一次,她走得更深更遠了。
拐了好幾個彎,來到一個不大的石室,首領重山,巫重光,還有她不認識的幾個中年雄性。
重山果然顧慮龍棄的身份,讓他發獸神誓此生不再提及金剷剷,不得找任何人報復剛鬣部落等等。
思維之嚴密,把所有路都堵死了。
龍棄越聽越不安心,但在她眼神示意下,還是磕磕絆絆的發誓了。
“如此,你便離開吧。”重山對旁邊的守衛點了點頭。
龍棄就被壓走了。
“金剷剷,如今,你便是我剛鬣部落的雌性了,到你生產日前,我族都會供養你。”
重山看她神色不抗拒,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道:“明日是我族雌性的成年日,你也要參加。”
“為何?我都有崽崽了?”金年年沒想到還有這出。
重山與室內幾位雄性對視一眼,沒說話。
心裡卻同時認為,她心虛了。
更加堅定了要她去參加成年日的想法。
這個雌性身體如此瘦弱,肯定是僥倖懷孕後,從部落的雌洞逃出來的!
“肅靜,聽話便是。”
巫睜開眼,說了從她進來後的第一句話。
“記住,你是剛鬣部落的雌性,以後要以部落的利益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