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陸廷笙和祁天各自佔據長凳的一角。
誰也不搭理誰。
病房門響了一聲，倆人同時看過去。
祁天看到出門的梅蘭若忙迎了上去。
“媽。”
陸廷笙看了看，只是站了起來，沒有挪動腳步。
他的確沒想到梅蘭若會這麼快就從裡面出來。
梅蘭若對祁天說：“小天，你等我一會兒，我有話和小陸先生說。”
祁天看了一眼旁邊的陸廷笙，他沒有干涉。
“媽，我在旁邊等你。”
梅蘭若衝祁天笑了笑，然後走過去對陸廷笙說：“我能不能和你說幾句話？”
陸廷笙道：“可以。您這邊請。”
旁邊的會客室裡，陸廷笙和梅蘭若相對而坐。陸廷笙給梅蘭若倒了一杯熱茶。
“謝謝。”
“小陸先生，你父母親把你教育的很好。你是個好孩子。”
陸廷笙說：“有什麼話您說。”
梅蘭若看了眼門口的方向，說：“說起來像是為自己辯解，可是，清修多年，我還是不能免俗。如今看見了你，我想和你說一聲對不起。”
陸廷笙沒說話。
梅蘭若道：“不管你信不信，那時候我和你父親在一起的時候，的確是不知道你母親和你的存在。”
陸廷笙抬眸看向梅蘭若。
梅蘭若一下子就猜到他在想什麼，她立刻說：“不是你的父親欺瞞我。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那段時間你父親和你的母親因為一些事情分開了。我恰好是在他們分開的時候和你父親在一起的。後來，我得知你母親的存在，還有她已經有了你，所以我就離開了你父親。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我已經有了祁天。”
“祁天是出生在海城一個偏遠的鄉下的。我求了一個朋友，把我們的蹤跡藏起來，後來，等祁天大了一點的時候，我就帶他離開了那個地方。之後，我們就一直生活在雲城了。”
“這些陳年往事在你們年輕人面前說起來，其實很難堪，如果你父親沒有託人找我，或許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和人說起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了。可是，他卻找了我，既然我來了，那我還是想和你把這件事說清楚。和你，還有你的母親道個歉。對不起，那時候的確是我年輕考慮不周，無意傷害到你們。”
陸廷笙在梅蘭若輕描淡寫的三言兩語中大概聽明白了自己父親母親還有她之間的糾葛。
他能猜到，那時候梅蘭若離開海城不會是那麼風平浪靜，或許少不了自己母親的施壓。
梅蘭若說：“小陸先生，我瞞著你父親把祁天生下來，不是和你爭家產的，這一點你可以相信我。”
“我知道。”
梅蘭若有些詫異的看著陸廷笙。
陸廷笙又說了一遍：“我知道。如果您要用祁天爭些什麼，就不會在那時候離開我父親，也不會在後來一直躲在雲城那麼多年。”
梅蘭若有些侷促的笑了下：“謝謝。”
“小陸先生，今天我告訴你這些陳年舊事，並不希望你會因此對你的父親有什麼微詞。如果那樣，就是我的罪業了。那個時候，他並非是腳踏兩隻船不負責任，只是後來事情的發展超出了我們的預期。所以，那時候離開他之後，我從來沒有想過再回來找他。也不想給他造成什麼困擾。如今，也更不會因為他身體抱恙，就存有什麼別的心思。”
陸廷笙道：“我明白。”
梅蘭若似乎放鬆了些，她繼續說：“不過，我找你談話，其實，確實是有件事想要拜託你。”
“您說。”
“祁天本性不壞，他如果有什麼得罪了你的地方，能不能請你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寬宥他？我保證，他不會和你爭任何東西的。包括你父親送給我們的那些，我們都不需要，我只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
“你姓陸，他姓祁，你是陸氏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他只是梅蘭若的一個兒子。”
陸廷笙淡眸看著這個文文靜靜的女人，心裡已經禁不住對她生出了些欽佩。
幾秒後，他說：“您放心，有人保著他，我不會動他。”
梅蘭若的神色肉眼可見的鬆弛了。
她對著陸廷笙拘謹的笑了笑：“謝謝，你是個好孩子。”
陸廷笙說：“我父親給你們的，你們就收著。那是他的意思。從前的事情，就像您剛剛說的，都是陳年往事了。至於我母親那邊，既然我答應了我父親幫他尋找你們，又安排你們來醫院見他，我就不會讓我母親知道。所以，您該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這件事情不會給你們造成任何困擾。”
“還有，您剛剛告訴我父親祁天的事情了嗎？”
梅蘭若搖搖頭。
“其實告訴他也無妨，之前，我和父親一起去慈寧寺的時候，祁天剛剛好在那裡，他們有過一面之緣。”
梅蘭若手中的杯子突然沒拿穩歪了一下，灑出了兩滴水在桌面上。
“他們見過了？”
她的語氣裡都是藏不住的慌張。
陸廷笙說：“我父親不知道祁天，那時候我也不知道。所以，如果您要是希望他們見面，我這邊沒什麼意見。”
梅蘭若沉默不語。
過了會兒，她說：“這件事，我做不了祁天的主。”
陸廷笙道：“沒關係，他如果想見，可以聯絡我。”
梅蘭若點點頭站了起來。
她衝著陸廷笙祥和的笑了笑：“小陸先生，你父親把家交給你當，真好。你是個好孩子。好了，我走了。”
陸廷笙看著祁天扶著梅蘭若離開，走進了陸唯賢的病房。
陸廷笙眼睛微眯。
“爸爸，你醒了嗎？”
“人走了？”
陸廷笙嗯了一聲。
他看著陸唯賢看不見血色的臉，心頭一陣悲哀。
“爸爸，有件事情，我想告訴你。”
陸廷笙微微轉了轉頭，模糊的雙眼看向陸廷笙的方向。
“梅蘭若有個兒子。”
陸唯賢被子底下的手猛地顫了一下。
陸廷笙看著父親渾濁的眼睛說：“是你的。”
陸唯賢黯然的雙眼在這一瞬閃動了一霎。
他嘴唇動了動，陸廷笙附耳過去。
只聽到陸唯賢含混不清的說：“這輩子對不起的人又多了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