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權淡淡的說道:“咱下坪大隊不養閒人,農活兒不行,賣副食品又賣不出去,你們這些知青娃,可是眼高手低的緊哩。”
鍾海濤莽撞的說道:“不就是賣點蔬菜、魚蝦嘛!有什麼大不了的,也沒看徐小虎換回來幾個錢,大傢伙不還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一年到頭肉都吃不了幾頓,更別說給孩子買件新衣服了。”
徐明權一下子來了精神,瞪著眼睛說:“你說的倒是輕巧,換不來幾個錢?大隊夏耕、夏播到秋收全指著就這點錢哩,說大話誰不會,你倒是拉幾車菜把錢換回來哩!”
鍾海濤一梗脖子,氣呼呼道:“徐支書,你別瞧不起人!你把徐小虎銷售蔬菜魚蝦賬目拿出來,看了副食品公司地址和收購價格,我就是用牛車拉也給送過去換回錢來,給大隊買種子農藥。”
女知青喬琳慌忙上前拽了拽鍾海濤衣服,然後陪著笑臉說道:“徐支書,小鐘就是隨便說說,他哪有本事把菜賣了啊,您別跟他一般見識,賬目我們就不看了,我們大部分知青還是信任您老人家的,您別減免我們的口糧就成!”
徐明權好不容易抓住鍾海濤把柄,哪肯輕易罷休?當即大手一揮,讓會計徐德才把副食品銷售賬目拿出來,然後陰惻惻的說道:“大隊也不為難你們知青娃,只要你們把副食品賣出去,價格不低於往年,以後大隊不用你們上大工,但要是賣不出去,蔬菜爛在地裡,你們的口糧大隊可就不管了!”
鍾海濤大聲道:“有啥了不起的,賣不出去小爺沿街乞討去,也不會討到你們徐家門上,你這是公報私仇!”
徐明權繼續不緊不慢的說道:“知青娃,可不敢胡咧咧,這可是要立下字據文書的!”
鍾海濤不顧女知青手忙腳亂的拉拽,梗著脖子漲紅著臉說道:“立字據就立字據,咱爺們一口吐沫一口釘!”
徐明權繼續挑釁,不屑的說道:“你一個人說了可不算,需要所有知青跟大隊簽字畫押,你們可要想好了,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免得到時候下不來臺,現在好歹還有一半口糧,大家勒緊褲腰帶還能扛過去!”
這老小子是真的陰險狡猾,話聽著像是在為知青考慮,卻不知不覺把大家情緒刺激到失控邊緣……
鍾海濤扭頭看向馬小軍,漲紅了臉說道:“馬小軍,你籤不簽字?不籤哥們以後掰了……”
馬小軍支支吾吾的不說話,沉默了半天的任傑大聲說道:“我籤,人死鳥朝天!海濤,大不了我們一起沿街乞討去!”
林言不管什麼時候都是跟任傑共進退,柔聲說道:“算我一個!”
“算我一個!”
“也算我一個!”
雙方各懷鬼胎立好字據,任傑當下做好分工,五個男知青負責運輸銷售,三個女知青負責配合社員清點過磅。
任傑向徐明權索要5斤玉米麵和五塊錢作為去省城經費時候,他還不以為然,慷慨的拿出來,然後等著看知青們的笑話,接著任傑又要來手扶拖拉機搖柄,突突突把手扶拖拉機開到副業田庫房,徐明權才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過完磅、裝好車已經是凌晨一點,知青點所有人都興奮的不想休息,任傑支開女生都烙玉米餅作為乾糧,把男知青召集到一起,語氣凝重的說道:“我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知道什麼投機倒把罪嗎?”
大家有些懵逼的搖搖頭,任傑繼續說道:“目前刑法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什麼是投機倒把罪,但根據以往案例,無非是這幾條:非法倒賣工農業生產資料、哄抬價格搶購國家計劃收購物資,破壞國家收購計劃、從國營和供銷合作社零售商店套購商品、轉手加價出售、個人坐地轉手倒賣批發、黑市經紀,牟取暴利、買空賣空,轉包謀取差價漁利!”
肖瀚文慌張的說道:“這幾條我們都能沾邊,這是犯法嗎?我們是不是上了徐明權那老小子當了?”
任傑點頭說道:“確實跟投機倒把罪有一點點沾邊,所以我們才需要想辦法跟大隊立字據,這樣個人行為就轉變成集體行為,但在運輸和銷售途中,還是不排除被定性為投機倒把罪的可能,現在誰想退出還來得及,有人想退出嗎?”
全場死一般的寂靜,任傑繼續說道:“因為奉公守法退出不丟人,不管誰退出,他還是我們的好兄弟!”
知青點最沒有存在感的方衛國怯怯的舉起了手,臉上滿是惶恐不安,眼角淚水也幾乎要奪眶而出。
任傑善解人意的上前握住方衛國的手說道:“衛國,我們會為你保守這個秘密,在大隊社員眼裡,你還是我們的一員,只是我們派你留下來做後勤,你以後也不用去出大工,等我們從省城回來,會給你帶回來複習資料,你從現在起埋頭複習,準備高考!”
無錯書吧“高考?任傑,你別戲弄衛國,他不想參加也是情有可原!”
任傑故作神秘的說道:“你們以為老子在北岸衛生院門口是胡咧咧的啊?少則一年,多則兩年,全國都將恢復高考,你們都要提前準備複習迎考,衛國,你底子好,給你充足的時間,爭取為我們知青點爭光,把狀元拿回來!”
鍾海濤從中學開始,就是街面上的混混,他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恢復高考反正跟哥們關係不大,我學的那點東西早還給老師了!”
任傑一把攬過鍾海濤肩膀笑嘻嘻說道:“跟哥們混,還怕考不上大學?以後哥們泡妞你站崗,哥們打架你先上,哥們包你過,也讓你這傻小子在學習上光宗耀祖一次!”
鍾海濤嫌棄的推開任傑,他哪裡知道,第一年恢復高考的試卷,作為前一年工農兵大學生的任傑,在心裡背的是滾瓜爛熟,不為別的,只想證明自己不推薦也有能力憑本事考上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