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又吵架了？”
江清且鬆開她，眼睛下瞟，語氣裡帶著不情願:“我們哪天不吵架？”
江清晝眉頭微蹙，滿眼寫著不相信，向下拽江清且胳膊，瞪著他臉質問他:“你倆又怎麼了？說實話。”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話說吃口難免有點心虛。
“江清且，你才比我大幾分鐘，少和我裝什麼大人，你說不說？不說我去問江別塵。”
“你不許和他說話。”江清且撅著嘴，話說得有些委屈，江清晝也語氣軟下來安慰他。
“我不理他，你告訴我怎麼回事好不好？我是你妹妹，你還不相信我嗎？”
“先回家吃飯。”
兩個人回到家，江清且放下包包，去廚房做飯。江清晝洗了手也過去幫忙，江清且看她一眼，彎腰從櫃子裡拿出備用的圍裙，抬手示意江清晝過來。
江清晝低頭，江清且把圍裙套到她脖子上，手指畫個圈，江清晝跟著動作轉過身，讓江清且把後面也繫上。
繫好圍裙，江清晝用屁股拱了下江清且，湊過去問他:“今天吃什麼？”
“炒米粉？”
“可我想吃米飯。”
“那吃咖哩？”江清且收好剛拿出來的米粉，又翻了盒咖哩塊。
江清晝點頭:“好，我去切土豆和胡蘿蔔。”
江清且攔住她:“你去把剩飯熱一下吧，我去切菜。”江清且怕她切到手。
“我不會切到手的。”
“我知道，所以你去熱飯。”
“哦。”
講不通理的死妹控。
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吃飯，江清晝等著哥哥張嘴講和江別塵的事情，飯吃完了也沒等到。
“我去刷碗。”
江清晝攔住江清且，把他摁在椅子上不讓他動，自已起來把碗筷都放到洗碗機裡，洗了手後匆匆跑回客廳，拉著哥哥進臥室躺下。
“都已經買了洗碗機了，還手洗幹什麼？”兄妹兩個一直是哥哥做飯妹妹洗碗，後來江清晝洗煩了，在林聽面前抱怨了一次刷碗好累，隔天林聽就給他們家裡置辦了洗碗機。
江清且躲不過去了，江清晝不講理地鑽進他的腦子，撬開他鎖起情緒的盒子，非逼著他暴露自已的難堪，解剖自已的齷齪。
看出他眼神裡的閃躲和抗拒，江清晝雙手捧著他的臉，直勾勾地看著他的眼睛:“咱倆是雙胞胎，我是你靈魂的另一半，沒什麼不能告訴我的，我又不會離開你。”
江清且的瞳孔猛地閃爍，他笑了:“好。”
“你和江別塵怎麼了？”
他倆怎麼了？是啊，他們怎麼了，江清且也說不清楚。
“小妹，你覺得，江別塵他喜歡我嗎？”
“喜歡啊。”
“我總是覺得他好像也沒有我想的那麼喜歡我，或者說，我覺得他沒有我喜歡他那麼喜歡我。”
江清且和江清晝到底是雙胞胎，很多時候想法都是一樣的，江清晝也想過這種問題，她現在也被這個問題困擾著。蘇沉真的喜歡她嗎？有多喜歡？會喜歡多久？他喜歡的是哪個自已？是什麼樣的自已？是自已的哪部分？他喜歡的真的是江清晝這個人嗎？真正的、完整的江清晝這個人，連同靈魂和肉體，好的壞的地方，全部全部，他都喜歡嗎？就算以上全部肯定，這份喜歡和愛的距離有多遠，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敢去知道。
她不知道怎麼安慰江清且，也清楚安慰本身對江清且起不到安慰的作用，只要聽他傾訴就好了。
“他總是故意惹我生氣，看我為他吃醋、為他驚慌失措、兵荒馬亂，只有我一個人被弄得丟盔棄甲。他站在我面前，我卻看不見真實的他，他像個勝利者欣賞我潰敗的模樣，嘴上卻說他喜歡我，這真的是喜歡嗎？”
“哥，你現在和他在一起還快樂嗎？”
“說實話嗎？”
“說實話。”
“很痛苦，愛得很痛苦，痛苦到我分不清到底這裡還有沒有愛了。”江清且捂住胸口，“這裡”是心臟，藏著脈搏與呼吸。
“如果感到痛苦，那就不愛了，管他是什麼，都扔掉就好了。”
江清晝的生活理念是這樣，想不出答案就不去想了，把問題扔掉，那麼也就不需要答案。一件事不是弊大於利才要放棄，如果弊僅僅是存在就讓你不適，那就把他扔得遠遠的。十分痛苦是痛苦，一分痛苦也不會變得多幸福，那就統統切割。
不要試圖把愛從痛苦中切割出來，一起丟掉就好了。
“你是想讓我逃避嗎？”江清且不喜歡逃避，江清晝喜歡。
“對。”
“可我好像還是喜歡他。”
“可是喜歡他會傷害你。”
“你的意思是讓我和他……”
“對，我就是在勸你和他分手，逃避可恥但有用啊，他讓你這麼難過幹嘛還要留著他！讓他個渣男滾，我哥值得更好的。”
江清晝不給江清且反駁她的時間，緊緊抱住他:“大不了你還有我呢。”
江清且躲在妹妹懷裡，吸了吸鼻子，好像哭了。
“小妹，你說人為什麼要互相傷害呢？”
“我也……睡吧哥，睡醒了就忘了。”
江清晝想說我也不知道，人總是在互相傷害，陌生人之間，熟人之間，尤其是相愛的人之間，好像愛人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就會互相傷害。
那之後江清且如釋重負，高三之後儘管學習壓力依舊大，他也沒再頹廢過，一年中唯一會讓他分心上火的事，只有江清晝今天又沒吃早飯。
兩個人就抱著的姿勢睡了午覺，醒來後一個胳膊痛一個腿麻了，因為江清晝躺在哥哥胳膊上，江清且被妹妹當成抱枕用腿纏著。
一個揉胳膊一個拖著腿，像兩個殘疾人，一瘸一拐去上學。早早去校門口等開門，江清晝找了一圈沒看見熟人，就繼續靠在哥哥身上。
“哥，晚上要不要吃餃子。”
“好啊，可家裡沒有速凍的了，等下放學了要去買，要不要提前去餃子店訂一份？”
“不用，晚上我們去蘇沉家裡吃。”
“你和他約好的？”江清且多少有所預料，但不代表他親耳聽到江清晝這麼講會不驚訝:“我去打擾你們約會不好吧。”
“約什麼會啊約會，不是約會，就吃飯。”
“哦……”江清且明顯還不信，但免費的晚飯沒有不吃的道理:“什麼餡的？”
“你最愛的三鮮餡，怎麼樣，去不去？”
小丫頭心眼多得很，江清且用食指刮她鼻子:“你什麼愛吃別的餡了？”
分明就是選了自已喜歡的，剛好江清且也喜歡罷了。江清晝一開始肯定沒想三人共進晚餐，只是事已至此，不邀請他也不好。
校門開了，兩個人摟著胳膊往教學樓走，江清晝的腿還是麻，江清且於是一路扶著她走到她班級。要不是她同學都知道兩個人是兄妹，保不準會傳出些有的沒的緋聞。
她班上的同學知道，可不代表其他班的人也知道。蘇沉和樓卻下午來上課時，還是聽到了一些謠言。
什麼一個長得瘦瘦高高、白白淨淨、面帶清冷卻不失溫柔的帥哥來送江清晝上學。根據謠言裡的描述，樓卻很快猜出來所謂的帥哥是江清且，可惜隔壁的蘇沉沒有想到。
都說戀愛使人降智，看來此話不假，蘇沉黑著臉坐到江清晝身邊時，都沒能想起來江清晝有個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哥哥。
該不會自已剛追到手的女朋友就這麼被人撬了牆角吧？戀愛第一天就被戴綠帽子？！還是說他才是晚來的那個第三者。蘇沉意外地發現，自已不在意當小三，反而擔心江清晝不要自已了。
人不能，至少不該。
但為了愛，這樣做也可以原諒吧……
可以吧……
……
不可以，他就是個該死的戀愛腦。
“蘇沉？”
“啊？怎麼了？”
江清晝手搭著他胳膊，難掩擔憂。最近她身邊的人都不太正常，難道是要高三了，所以大家都不太正常，反而平時就不正常的自已卻成了最正常的。
“想啥呢，心不在焉的，和你說個事。”
來了，要和他說了，自已到底是正宮還是後宮還是第三者。
蘇沉面色視死如歸，眼神堅定得要入黨:“怎、什麼事啊？”
“晚飯我哥也要來，等會兒放學我們去找他。”
“你哥？”
“對啊，怎麼了？不方便？”
“沒有！方便，當然方便。”
這才想起來江清晝還有個哥哥，想象裡摟著江清晝的小白臉突然實體化成了江清且，蘇沉自已把自已當成了賽博小三，對不起哥哥的同時羞愧得想死。
“那就行，我都答應我哥了……你臉怎麼這麼紅？發燒了啊。”
“沒事，有點熱。”
“賤人是不會生病的，燒不死他。”不知何時坐下的樓卻把書摔到桌子上，一個眼神都沒分給旁邊的兩個人，話卻直指蘇沉。
換做平時，饒是蘇沉再好脾氣，也會禁不住挑釁，和樓卻大吵特吵，最後雙雙被江清晝安撫。可今天蘇沉意外地平靜，什麼都沒說，樓卻反而更生氣了。
江清晝小心翼翼湊過去，伸手想摟著樓卻，被她推開:“別碰我。”
江清晝懵了，她沒和樓卻生過氣、吵過架，兩個人一直平安無事，樓卻很會照顧她的情緒，她也不是愛生氣的人。
“樓——”
“樓卻你別發癲，和粥發脾氣算怎麼回事？”蘇沉其實也憋著氣，但他自認理虧，本以為忍幾天，讓樓卻和他撒撒火，火氣撒出來了也就好了，沒想到連江清晝都成了她的出氣筒。
“我生不生氣還要看你的臉色？”
“你們兩個別吵了，要上課了。”
江清晝討厭吵架，也討厭別人在她面前吵架，當慣了老好人的她只想讓大家都開心。
“是你心疼了吧？”
“樓卻你差不多行了。”蘇沉說著情緒也激動起來，江清晝害怕事情變得更嚴重，不敢再碰樓卻，只好拉著蘇沉的手讓他冷靜點。
“別吵了……”
上課鈴給一切畫上中止符，整個下午樓卻沒說一句話，完全拒絕和江清晝還有蘇沉交流，或者該說她拒絕了江清晝。
放學後，樓卻當然也沒有像往常那樣和江清晝閒聊著一起下樓，揹著書包快速離開。江清晝想叫住她，嘴巴卻像是被膠水封住了，開不了口。
蘇沉抬手在她眼前揮過，江清晝回過神，迷茫地看著他。
“…樓卻會不會要和我絕交？”
“別亂想了，先去吃飯，你哥不還在等我們嗎？”
及時打斷江清晝的思緒，免得她愛胡思亂想的腦袋最後得出什麼荒唐的結果，把自已想到抑鬱。
“嗯。”
再想下去也想不出什麼，只是自討煩惱罷了。
“走吧，去吃飯。”
江清且在樓梯口等他們，江清晝遠遠看見哥哥就跑過去抱住他。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江清且整個人彆彆扭扭的，推開江清晝的手讓她在學校別太粘人。
“你是我哥我抱一下怎麼了？”
“又不是人人都知道我是你哥。”
江清晝猜到是有人又傳謠言了，兩個人從小就像連體嬰，幼兒園、小學、初中都在一起，不過他們並不能總是分到一個班，所以當他們課外一起上下學時，就被不明真相的人傳出了奇怪的謠言。
這麼多年下來江清晝都習慣了，沒什麼不好的，幫她躲避了很多沒必要的追求與告白，而且她哥這麼好看，被造謠也不虧。
“那你就繼續當我的緋聞男友唄，都當了那麼久了……”江清晝故作親暱地摟著江清且胳膊，半眯著眼睛，用臉去蹭江清且的肩膀，眼神偷偷瞟蘇沉:“也不差這一年。”
“哎呦我都成了你倆play的一環了。”江清且想甩開妹妹，又不捨得用力，最後也就任她摟著了。
江清晝拉著哥哥就往前走，蘇沉默默跟在後面，江清且覺得對不起他，朝他笑笑，也不能拿江清晝怎麼樣。蘇沉看得不舒服又不敢造次，只能跟在兄妹兩個後面看著。
“我倆還不得偷偷談，你就幫我掩護一下吧，哥。”
“好好好，你別摟那麼緊，我胳膊痛……”
蘇沉眼睛就沒從兩個人胳膊上離開過，感覺江清晝胸都要貼上去了，蹭到胳膊會是什麼感覺，應該是軟軟的吧，他也想被江清晝摟著。
江清晝叫哥哥真好聽，說來他比江清晝大一歲，能不能讓江清晝也叫他一聲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