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管我了——”江清晝趴在桌子上裝死，樓卻拍拍她後背，剛想要順勢抱著她，被蘇沉搶先一步。
蘇沉的手落在江清晝頭頂，不輕不重地半懸空著放在上面，春風拂楊柳般摸了摸她的頭髮，很快收回手。
“要拒絕嗎？我去幫你找個藉口和班任說一下？”
樓卻錯失抱抱安慰江清晝的大好機會，本以為能借此看到江清晝和她撒嬌的，樓卻憤憤不平地抱著胳膊，張嘴又想找蘇沉的茬。
“都已經答應下來了，你還能找什麼藉口？就知道說大話……”
江清晝把臉側著從胳膊裡蹭出來一點，偷偷瞄蘇沉:“你能幫我拒絕？”
蘇沉面色如常，挑了挑眉毛，語氣帶著些不明顯的愉悅:“如果你真的不想參加嘍，我可以試試。”
江清晝像是又活了過來，側臉看了眼蘇沉，又迅速把臉埋進胳膊裡，耳朵泛著紅，聲音也黏黏糊糊的:“那你幫幫我。”
“嗯？”蘇沉沒看她，盯著眼前的英語題，卻不像是有把注意力放在題上的樣子，“好像有人在和我說話？”
蘇沉在故意點她，目的是聽她求自已，江清晝不傻，自然是瞭解蘇沉的性格有多糟糕，但眼下她有求於人，不能像平時那樣無視敷衍過去，又沒有更好的辦法化解尷尬。
只能軟下來求求他了，求就求吧，又不會少塊肉，又不會丟條命，只是會丟點臉和尊嚴。
江清晝臉埋得更深，左胳膊慢慢從腦袋下面抽出來，悄悄遊走到桌子下面，拇指食指揪起蘇沉側腰的一塊校服布料，輕輕扯了扯。
“求你了……”
蘇沉抑制不住嘴角上揚，身體前傾，半伏在桌面上，“求什麼？話不說清楚我可聽不懂呀。”
蘇沉肉眼可見江清晝的耳朵變得更紅，連脖子也一併紅起來，蘇沉壞心眼地靠過去朝她脖子吹了口氣，滿意地看到江清晝肩膀一抖。
江清晝心一橫，話都已經說出口了，說一句和說一百句有什麼區別？多說幾句也無妨。
嘟嘟囔囔說了什麼，蘇沉沒聽清楚，於是靠得更近。江清晝感受到他的靠近，立馬用力拽了一把手裡的衣服，黏糊糊的話和潮溼的水汽在夏日的空氣裡混合，溼漉漉的聲音鑽進他的耳朵。
“幫幫我嘛～”
蘇沉噤了聲，江清晝感受到手中抓著的衣服還有衣服裡的軀體僵硬在原地沒有動，好奇蘇沉有沒有聽見她的話，那她也沒有敢去看蘇沉的反應，她現在的臉肯定特別紅，她不好意思抬頭。如果她有勇氣悄悄看一眼蘇沉，就會發現他的臉色與自已一樣，紅過那天下午窗外的落日與火燒雲。
等到樓卻看不下去，兩本作業扔到蘇沉頭上，聲音還帶著氣:“物理作業。”
“下節什麼課？”
“物理？”
“一會兒幫我和老師請個假。”
蘇沉把作業扔進桌洞裡，抬頭看了眼表。樓卻和江清晝疑惑地看著他，問他要去幹嘛:“要上課了你幹啥去？”
“我去找班任。”蘇沉站起來，看了眼江清晝又慌忙扭過臉:“你不是說不想參加那個比賽。”
這麼一說江清晝又紅了臉，好在這次蘇沉也沒有看她，撂下這句話就去了辦公室。
“他還真喜歡你。”
“啊？”被樓卻的話嚇了一跳，江清晝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紅著臉流著虛汗，看著樓卻咿咿呀呀亂叫。
“樓…樓樓樓樓卻你亂說什麼呢！”
“你快承認吧，他分明就是喜歡你。”
“我們只是——”
“別和我說你們只是朋友，朋友會因為你和他撒個嬌就臉紅成猴屁股嗎？”樓卻越說越氣:“你也是紅得像個紅綠燈似的！騙誰啊就是朋友！”
“可、可是……我和你撒嬌你不也臉紅嗎！”
“那他爹的是因為！嗯…啊——算了我懶得管你！”
樓卻心裡氣，又不能說，難道要告訴她自已是因為也喜歡她才會臉紅嗎？她可不想這麼表白，多半會嚇到江清晝然後朋友都沒得做，搞不好還會給蘇沉那臭小子助攻，她死也不要做別人的嫁衣，她寧願自已的傘也被自已撕爛。
當然這些話的前提都是江清晝會相信她的表白，理解她的喜歡不是朋友的喜歡，要做到這件事可比讓她助攻蘇沉都難。
江清晝還在嘴硬，明明臉都紅得發紫了:“朋友間也可以喜歡呀……”
“你又來！那要你這麼說你既喜歡蘇沉也喜歡我咯？！”
“我本來也喜歡你啊。”
“我！”樓卻突然被哽住，給自已也鬧了個臉紅。
“你看你也臉紅了，按你的邏輯講你也喜歡我。”
“因為我就是喜歡你啊混蛋！”
“你看我都說了……朋友間也可以喜歡。”
樓卻不想說話了，樓卻要氣死了，江清晝倔得像頭驢，能用自已的邏輯把所有人繞進她的邏輯裡，樓卻可不想和她玩文字遊戲，話是說不清楚了，她也懶得管江清晝和蘇沉。
兩個人詭異地都原諒了對方，一瞬間安靜下來反而更尷尬。
“下節課講什麼？”樓卻問。
“上次小測的卷子。”
江清晝翻了下桌洞沒翻到，想起來昨天問蘇沉物理題時一起收到他那裡去了，斜著身子去蘇沉的桌子裡翻。翻找的動作熟練又不失小心翼翼，在物理書裡找到了兩人的卷子，江清晝一眼看出哪張是自已的，卻手拿著蘇沉的卷子發呆。
都說字是人的第二張臉，蘇沉的第一張臉已經很好看了，第二張臉也很好看，而且比自已的好看。江清晝的字型方方圓圓，像小學生寫的，不難看，但是和她的第一張臉比起來還是不夠看了。
她第一次見到蘇沉寫字就發現自已很喜歡看他寫字，寫字的手好看，寫的字好看，寫字的人也好看，總之哪裡都是養眼的，這是江清晝作為超級顏控能給出的最高的讚美、最好的評價。
“字真好看……”
江清晝的聲音不大，是在自言自語，樓卻聽見她的聲音，瞟了眼她手裡的卷子，心裡瞭然:“你還真是有夠喜歡他。”
“喜歡誰？”
蘇沉突然出現在江清晝眼前，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是他走路太神不知鬼不覺了嗎？還是江清晝太專注了，沒能注意到他的接近。
蘇沉睜著無辜的眼睛看江清晝，江清晝被他看得臉紅，結結巴巴說不出話，手裡拿著人家的東西就這麼被正主抓包，難免做賊心虛，更何況江清晝她本來就心裡有鬼，此刻虛上加虛。
還是樓卻看不下去，幫她解圍:“沒事，倒是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老班沒同意？”
蘇沉坐下，神秘又不失神秘地笑了笑:“搞定了。”
“假的吧？”
江清晝趁著他倆說話悄悄把卷子放回去，裝作無事地開始寫卷子，人在尷尬的時候會假裝自已很忙，她現在尷尬得不知道忙什麼。
“不信你自已去問班任。”
樓卻沒再接話，轉眼上課鈴響了，三個人都沒再提這事。
蘇沉一直很會做人，這也是樓卻討厭他的一個地方，為人處事太圓滑，活得太機靈了。想不到他是如何完美說服了固執的班主任，但又很難不覺得他成功了，討厭他的同時也無法否認他與人溝通方面的能力。
後來班主任確實沒再提過這件事，自然而然地，江清晝和樓卻都忘了這件事。
但樓卻和蘇沉的架該吵還是要吵，少不了一點。
六月末，即將高三的他們沒有多少假期，七月初休息一週之後就要開始暑假補課，江家兄妹的精神健康也隨著溫度的升高越來越岌岌可危。
晚休時間，不過一小時就要回來上晚自習，大部分學生都會選擇在食堂吃飯，江清晝也不例外。樓卻在外住宿，蘇沉家裡陪讀，兩個人都住在校區房，所以這段時間是江清晝和江清且的獨處時間。
高一時，高三的江別塵還會和他們一起，那時候江清晝為了不當電燈泡，通常會快速吃完飯跑去家就在附近的宋與卿玩，要不是江清且也認識宋與卿，一度都要懷疑他們兩個在談戀愛，結果江清且和江別塵談起了戀愛。
如今兩個人談著異地，除了假期基本沒時間見面，平時也很少有時間聊天打電話，更別說打影片。
時間久了自然容易有矛盾，吵架更是難以避免。
江清且和江別塵恩愛時也是愛吵架的主，吵架是他們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用江清晝的話說那叫調情，人家兩口子的事你少管。
但是最近貌似吵得太多了。
下課鈴響了，蘇沉和樓卻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去吃飯，江清晝坐在位子上沒有起來的打算。
“清晝，要不你和我回去吃吧？”
“啊？”江清晝想了下她住宿的地方，還是拒絕:“不太好吧，而且你們那個阿姨好凶，我怕她趕我出去。”
“好吧，那拜拜。”
“拜拜。”
蘇沉猶豫著好像要說什麼，江清晝看他一眼，還是什麼都沒說，和江清晝揮了揮手便離開了。
“你別跟著我。”
“回學府都要往這邊走，你要不要聽聽自已在說什麼。”
“……”
兩個人吵吵鬧鬧離開，江清晝趴了一會，等到樓上的江清且來找自已。
江清且手裡拎著兩人份的盒飯，敲了敲門叫江清晝出來，兩個人一前一後去了食堂。
最近食堂的飯不好吃，兩個人都吃得噁心，於是每天的晚飯變成了江清且中午做的便當。
今天的晚飯是江清晝想吃的番茄牛腩，不太熱了但是還算好吃，江清晝快速吃了幾口，肚子不再是空腹就有了虛假的飽腹感，而湧上來的飽腹感已經讓她沒了食慾，默默把剩下的飯都推到江清且面前。
“老哥，我明天想吃炒麵。”
“把飯吃完。”
“吃不下了。”
江清且拿她沒辦法，但他的飯量也不大，最後還是剩下了，要是江別塵在，這頓飯應該會剛好吃完。
“要是江哥在就好了。”
江清且還以為是自已心裡的想法一不小心說了出來，又一想他不會叫自已男朋友為“江哥”，原來兄妹倆想到了一塊去，剛才那話是江清晝說的。
江清且黑了臉，不明顯，但是江清晝能看出來他很生氣。
“他在，也不給他吃。”
“又吵架了？”
“誰要和他吵架，我才不在乎他。”
肯定吵架了，而且江清且在意得要死。
看破不能說破，這種時候要給哥哥留點面子，男人的面子和哥哥的面子。
“那是他又做什麼混蛋事了？”
江清且憋著氣，又不說，江清晝纏著他問了好半天，硬是一句話都沒問出來。
看了眼食堂的鐘表，距離上晚自習還有些時間，江清晝不再煩她老哥，跑去校門口等林予墨。
江清且收好飯盒，坐在原地不知想些什麼，江清晝注意到他眉頭一直緊鎖著，這證明他心情很不好。
跑到校門口，沒等幾分鐘就看到林予墨和宋與卿一起走過來，江清晝跑過去抱住林予墨，宋與卿自然地往旁邊撤了一步，給江清晝騰出兩個人中間的位置。
“怎麼一起來的？”
“半路碰見了。”
江清晝的頭髮被風吹得有些亂，林予墨伸手幫她順了順頭髮，宋與卿甚至從口袋裡摸出了梳子。
“江，頭髮亂了。”
“啊，謝謝。”江清晝伸手，梳子被林予墨搶先一步拿過來，給她重新紮了個高馬尾。
“不要高馬尾，好重。”江清晝頭髮厚，高馬尾墜得她頭痛，所以她總喜歡扎低一點。林予墨覺得高馬尾更好看，堅持要給她扎高。
“就一個晚自習，你忍忍。”
“高的又沒好看到哪去。”江清晝嘴上不服，但頭髮在林予墨手裡，她就是拆開了這人又要給她紮上，把人搞生氣了乾脆頭繩給她搶走，啥都沒得扎。
“老宋，你說高的好看還是低的好看。”
宋與卿認真思考了一下，來了句廢話:“都好看。”
“我就不該問你……”
“他懂個屁啊，這麼飽滿的頭當然要扎高馬尾。”
“分明就差不多。”
宋與卿一直看著江清晝，林予墨看出來他還有屁要放，給他個眼神讓他繼續說。
“其實我覺得，江這張臉就算光頭都好看。”
“用你廢話！”江清晝和林予墨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