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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把破碎的罐子扔進湖裡

“我想去江邊看雪。”

“樓卻,我們去北江沿吧。”

好像剛才一切都沒發生過,江清晝拾起笑容,靠在樓卻身上,語氣黏黏糊糊的,可她的手還是冷的。

“好啊。”

兩個人手牽手走在大雪裡,街道逐漸被白雪覆蓋,白色的城市裡,她倆是唯一的色彩。

一路走到結冰的江岸,江清晝怕水,但她總喜歡來江邊看水,不知道是想克服內心的恐懼還是單純因為她的姓氏是江。江清晝有時候會想很多,想人性,想情感上的很多不可言說、無法解釋、沒有邏輯的東西;有時候她又想得很簡單……

她們在江邊吹風,江清晝看著江上厚厚的冰層,很想上去走一走,她也確實去走了。

冰很厚,足夠支撐她們的重量。不如說每年冬天江面上都會有很多冰上設施,連貨車都可以幾十輛的在江上透過,兩個人不算什麼。

“後天就是13號了,你會來看錶演的吧。”

“肯定會的。”

“我忘記帶票了,明天再給你吧。”

“那明天我再來找你。”

後天就是13號,音樂節的日子,她們明天一整天都要彩排,江清晝想想都覺得頭疼。

這個節骨眼上和樓棄冷戰,更煩了。

走著走著腳邊踢到一顆石子,邊走邊踢,一下把它當成該死的學校,一下又把它當成欠揍的樓棄,最後狠狠一腳給它踢沒了蹤影,江清晝的火氣也消了一點。

盯著冰面上的腳印發呆,突然有什麼涼涼的東西砸到她頭上,抬頭看發現是樓卻在朝她扔雪球。

江清晝馬上開始反擊,雪球在她們之間飛來飛去,一直到雪停,兩個人都感到疲憊,這場戰鬥才以樓卻認輸為停。

“我投降,我投降……不打了。”

江清晝也累了,扔下雪球轉身往岸上走,樓卻遠遠跟在她後面。

在岸邊找了個空著的長椅坐下,有小車在賣煙囪麵包,江清晝過去買了兩個,分了一個給樓卻。

“煙囪麵包過了多久都還是這麼好吃。”

高中時,每年冬天的晚自習,江清晝都要去學校後門的小吃街上買個煙囪麵包,有時候買不到,就會買個冰淇淋代替。蘇沉擔心她的胃病,總是隨身帶著胃藥,還會每天早晨給江清晝帶一杯南瓜粥、熱豆漿或是蜂蜜水。

“養胃的,你那脆弱的小胃啊,我怕你早晚把自已吃到太平間去。”

“什麼陽痿?誰?蘇沉陽痿了?”

樓卻不僅眼神不好耳朵也不好,早上來了還沒看清蘇沉和江清晝在幹嘛,就聽到什麼養胃陽痿的,說話也不過腦子就開始犯賤,也可能是故意氣蘇沉。

“樓卻你真該死啊。”

樓卻每次都跟著江清晝胡鬧,江清晝一提出什麼想法,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起鬨著和她一起做。蘇沉也不是什麼老媽子性格有多靠譜,一旦發現可以實行就會直接從跟風的變成指揮的,而且江清晝的陰間點子總是能對上他的腦電波。

本來還給樓卻帶了盒牛奶,蘇沉現在不打算給她了,果然這個人不值得關心,插了吸管自已喝了牛奶。

“牛奶不是要給樓卻的嗎?”

江清晝看他們吵架覺得好笑,喝著豆漿看戲。

蘇沉嘴一撇,來了個龍王歪嘴笑:“她那個鐵牛胃還需要喝牛奶?虎毒不食子啊。”

樓卻已經坐下放好書包,她早上起晚了沒吃早飯,也忘記路上買點什麼,餓著肚子也只好硬裝不餓。

“誰稀罕你的破牛奶,自已喝去吧,一、七、九。”

蘇沉的身高上了高一後就卡在了一七九,遲遲長不到一米八,這事江清晝可不知道,他有意瞞著沒告訴她。

“我怎麼好像聽到了有人在狗叫?啊,原來是樓卻啊,海拔太低了,沒聽到呢,一五五。”

樓卻這招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她自已也每天痛苦於還沒長到一米六。

“你們倆再吵就都給我滾出去。”

馬上一米七而且不想再長高的江清晝不想和他倆說話。

三個人的關係全靠江清晝在中間做潤滑劑和粘合劑,果然她一張嘴,兩個人都聽話的安靜下來。之後的兩年多里,蘇沉幾乎每天早上都會記得給江清晝帶點什麼養胃的早餐,偶爾心情好了可能會給樓卻帶盒牛奶,但是沒有一次不是進了他自已的肚子。或許喝牛奶真的能長高,高二時蘇沉已經快要一米九了,而樓卻到現在也才將將近近一米六。

有關蘇沉的回憶總是這樣閃回,江清晝不需要主動去想,會有很多瞬間,無機的記憶像是有了生命,調取神經裡儲存的畫面和聲音,過去的時間佔據她大腦,想念蘇沉成了她的本能反應。他們有在學校打過雪仗嗎?蘇沉高三畢業時有多高來著?自已最後一次吃學校的冰淇淋是什麼時候?

想起來這樣具體的畫面,又想不起關鍵的事情,江清晝像是看推理小說總是找不到關鍵證據的偵探,線索斷斷續續,拼不出完整的劇情,嫌疑人蘇沉可以永遠逍遙法外,她這個二流偵探拿著放大鏡也找不到他的腳印。

煙囪麵包還是那麼好吃,可她此刻想念南瓜粥的味道。

“我們食堂的早飯為什麼沒有南瓜粥啊。”

“我們食堂也沒有牛奶。”

樓卻牽著她手,這會兒兩個人的手都冰冰的。

“可是還有豆漿,雖然不好喝。”

江清晝想了下食堂豆漿的味道,還是挺好喝的:“我們食堂的豆漿還挺好喝。”

吃完了麵包,雪也早停了,她們走到附近的公交站準備回去,兩個人的學校在同一方向,所以她們能坐同一輛公交回去。

“明早我去找你,你記得帶票。”

“明早你就來?”

“嗯,我明天沒有課,可以去你們學校逛一逛。”

“那你要不過來和我一起吃早飯吧,嚐嚐我們學校的豆漿。”

“那也太早了,我吃完飯再過去。”樓卻算了算早飯結束的時間,她還是在學校吃完飯過去才好,不然宿舍門還沒開她就得出去,才能來得及去江清晝那邊吃早飯。

“而且我也不是很喜歡喝豆漿。”

“哦。”

公交先到了江清晝的學校,她提前兩站就起來準備下車,樓卻也跟著起來在車門附近站著。

“你去坐著啊,不是還要好幾站嗎?”

“那你這麼早起來幹嘛。”

“我再有兩站就到了,我怕他以為沒人下車就不停了。”

“那你下車了我再坐,反正就兩站。”

說話間又過了一站,江清晝也懶得和樓卻犟,她不嫌累就站著吧。

沒幾分鐘車子到了站,她急忙跑下車,下來才發現圍巾還在脖子上沒還給樓卻,想給樓卻發訊息說明天再還給她,今天就對不起她讓她挨下凍了,一轉身發現人家跟著她也下了車。

“你怎麼也下來了?”

“你充電寶還在我這啊。”

江清晝二十四小時手機不離手,每天高強度上網,手機電沒得特別快,所以她只要出門就會帶著充電寶。剛才去江邊的路上,樓卻手機凍掉電關機了,她就把充電寶借給了她,然後兩個人就都忘記了這事。

“明天再給我不就好了,那你現在等下一輛嗎?”

“嗯,反正公交車多的是,大不了我走也能走回去。”

江清晝把圍巾拆下來圍在樓卻脖子上,“那我陪你一起等。”

“你陪我等幹嘛?一會兒車就來了。”

“可是——”

手機鈴聲總是響得剛剛好,江清晝接起電話,是江清且。

“你幹嘛去了,發訊息也不回?”

“我剛在外面吃飯啊。”

“吃飯吃一下午?”

“哎呀不是……”

樓卻本來想再拒絕幾句,若是江清晝還不走,她就乾脆讓她留下來陪她。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江清晝接著電話和她比手勢,口型說自已有事得回去了,樓卻點點頭讓她趕緊走吧,江清晝於是頭也不回地離開。

蘇沉被留在了回憶裡,而樓卻被扔在了公交車站。

江清晝什麼時候才能記住,她從來不喜歡圍圍巾。

……

“老哥啊,我是成年人了,偶爾不回訊息也不會被拐賣的。”

“你明明秒回訊息的,一個下午不回我,我當然會擔心了。”

“那我覺得你也該反思一下自已為什麼總是不能秒回訊息了。”

“對不起……”

“倒也不用道歉。”

“我道完歉了,現在該你了。”

“啊?”

“啊什麼?你讓哥哥擔心了不要道歉嘛,哥哥傷心死了,哥哥的心都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讓江哥來撿,他得可開心了。”江清晝覺得江別塵會一邊撿一邊笑著說這個是我的那個也是我的誰也不許和我搶。

“小妹……”

“好好好,對不起,下次出去會告訴你的。”

江清晝真心覺得江清且越來越母了,不是說他像畝零,就是越來越像老媽子了。

“你和誰一起出去的?”

“樓q——樓卻啊。”江清晝舌頭急轉彎把樓棄說成了樓卻,在心裡默默感謝他們爸爸媽媽把他倆的名字起的這麼像。

江清且是認識樓卻的,高中時期江清晝最好的朋友,他見過她好多次,當然他也認識蘇沉。

“我們去江邊看了雪,今天的雪好大啊,冷死了。”

江清且笑了,下雪的日子明明要暖和一些的,又不是暴風雪天氣,“下雪怎麼會冷。”

“江邊有風啊,我們還打了雪仗,我脖子裡現在都溼了。”

“你快點去洗澡,別感冒了,最近感冒的很多。”

“知道知道,這就回去洗澡了。”江清晝抖落了身上殘留的碎掉的雪球,好多雪融化在她衣服裡,連頭髮都被雪搞溼了,想必樓卻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去。

可能已經冷過頭了,她沒覺得身上溼意多難受,慢悠悠地踩著雪往宿舍走。

“江邊有賣煙囪麵包的,哇,大一我都沒看見有賣的,感覺好久沒吃了。”

“高中時天天吃還沒吃夠啊。”

“我吃一輩子都不會膩的好吧,你不也到現在還是喜歡小馬寶莉。”

“小馬寶莉是真實存在的。”

“霍格沃茲也是真實存在的。”

……

“後天是不是就要表演了?”

“嗯,你的票我都準備好了,後天你到了體育館直接去後臺找我就行,林聽和江別塵讓他倆自已搞去,我不管。”

江清晝自已都沒注意到,她今天的話格外多,江清且隨便說一句,她就嘟嘟囔囔說好久,有用的沒用的一通亂講。

“哥,你說江邊幹嘛不搞個扔漂流瓶的地方,明明夏天都有放孔明燈的。”

“汙染環境啊,孔明燈到水裡就化了,玻璃瓶要多久才能自然降解啊。”

“那倒也是……”

江清晝總是有這樣不切實際但是又浪漫的想法,什麼漂流瓶、許願池、時間膠囊,她都拉著江清且陪她玩過。小時候在鄉下家裡的葡萄藤下埋了個時間膠囊,想等到成年後再回去挖出來,結果現在老家的房子被賣掉,新住戶裝修時把葡萄藤的根都挖乾淨了,時間膠囊估計也早就被挖了。

初中時她翹課和林予墨跑到公園許願池扔硬幣,許願以後雙雙成為大富婆,這個願望到現在還沒實現,當晚兩個人倒是雙雙成了大冤種被班主任叫了家長。

高中時她又在晚自習後和蘇沉、樓卻翻牆跑到校外,往江邊扔了三個漂流瓶,差點被保安抓住,但沒逃過晚自習查班的校長,一個桌三個人都不在,想不被發現都難。三個漂流瓶現在也不知道順著江流漂去了哪裡,可能有的撞到石頭已經碎了沉了底,可能有的順著水流繼續流,最後又不知道分別去向了相同的不同的方向。

“哥,要不咱倆再去埋個時間膠囊吧,等咱倆八十歲了挖出來,看看年輕時都幹了什麼蠢事。”

“哪裡能有地方埋啊?”

“埋到墓地去。”

除了浪漫的話偶爾也會說一些驚悚的有悖人倫的話。

“啊?”

“公墓啊,找個邊上的空地,偷偷挖個坑……”

“小妹。”

“公墓又不會裝修變成工地,等咱倆死了還可以就直接埋在那,要不咱倆直接把墓地先買了吧!然後先埋個膠囊進去,死之前把膠囊挖出來換咱倆躺進去。”

江清且逐漸跟不到她奇怪的想法,江清晝越說越興奮,興奮得詭異。江清且聽不下去,立馬打斷她。

“小妹!”

“啊?怎麼了。”

“你忘了蘇沉爸爸媽媽不讓你靠近他的墓的。”

“我沒忘啊。”

“那……”

“而且他是火化的,屍體早沒了,墓地下面是空棺材。”

江清且不知道這些事,或者說除了蘇沉的家人應該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的。他驚訝地聽著江清晝用平靜的語氣講,難不成她真的已經不在乎了嗎。

“我今天確實想他了,也不是,我好像一直都在想他,但我剛才說到墓地並不是因為他。”

“……”

“哥,我覺得我是想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