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前,門房前去通報,很快便是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婦人前來,容貌並不出彩,但一身氣質倒是溫婉。
婦人微微一笑:“是夫君客人啊,快請進來。”
林恆拱手一拜:“叨擾了。”
黎秋笑了笑,便是帶著林恆來到相府書房。
房間裡,呂成峰正盯著面前的書案出神,聽到動靜之後,便是很快起身。
“呵呵,公子,今日你我二人還見過一面。”
瞧見這般模樣的呂成峰,林恆也是不由得一愣。
這人,當真一點架子都沒有?
還是說此人打算靠著他接觸周光復才是如此?
林恆一時之間也看不透眼前的男子,不過還是拱了拱。
“見過呂相。”
呂成峰微微點頭,示意林恆坐下,一旁黎秋幫著二人泡茶,忙好了之後便是離開。
“你們兩個聊,有事情的話再喊我。”
呂成峰笑了笑:“夫人不必勞累,休息便是。”
說完之後,呂成峰從桌上拿過一本書,看了眼林恆遞了過去。
“公子,這書是不是很熟悉?”
林恆開啟一看,金瓶梅......
呂成峰笑著說道:“此書乃是鎮北郡主派人出書,且這段時間郡主和公子交流頗多,不出所料,這書應該就是公子寫的吧?”
林恆笑道:“不成想這書倒是到了呂相手中,真是慚愧.....”
呂成峰格外認真地點評:“此書雖多以文字敘述男女之事,可內裡所影射的現象,正是此番天下,富者囂張跋扈張權弄勢,窮者卻無立錐之地。”
“此般文采,寫書當真是屈才太多了,公子可有入朝為官的打算?”
聽到這話,林恆愣了一下,而後緩過神來。
“天底下的讀書人,約莫都想為官的。”
呂成峰點了點頭。
“這話在理。”
“為官,是平民通往士子階層的唯一通道,正如你書中所寫,西門慶連士子都算不上,只不過是陽穀縣一富商,可生活仍能奢靡至此,足以反映權貴官場,究竟是何等亂象。”
林恆微微皺眉,並不理解呂成峰的這番話。
畢竟對於呂成峰的認知,仍然是之前見到他囂張跋扈至極的模樣,而非眼前這個認真對他分析書裡內容的人。
此人究竟是什麼人?
林恆呵呵笑著:“呂相不妨有話直說便是。”
呂成峰聞言,也是點了點頭。
“在下想與鎮北王周光復牽線搭橋,是為北邙軍情一事,然鎮北王並不待見我,拜會數次都未曾見到。”
“若公子有機會,能幫在下傳句話就好。”
“什麼話?”
呂成峰緩緩開口。
“王負劍,然揮之無處。”
林恆略微思索,忽然失笑。
是說鎮北王雖然有實力,可仍然幫不了小皇帝半點?
“呂相這般意欲何為?”
呂成峰長嘆一聲。
“意為蕩平北邙,清除這北方對於大周最大的威脅。”
“僅限於次?”
呂成峰目光忽然凌厲幾分,盯著林恆,淡淡開口。
“公子以為然?”
林恆瞧著呂成峰,倒是不吝惜自己的評價。
“天下人誰不清楚,如今的呂相獨攬朝政,手握軍權,若是還能有了鎮北王的支援,只怕這大周王朝,還能姓周?”
呂成峰很快回應:“權傾朝野也罷,獨攬大權也罷,不都是天下人對我的評價麼?”
“況且你如何覺得,我把朝政給了陛下,他能把一切做好?”
說完之後,呂成峰的目光愈發凌厲。
“先帝在位之際,優柔寡斷,朝政亂象佚出,朝廷官員窮奢極欲,王侯公卿橫行霸道,遠比你書中寫的更加露骨恐怖。”
“你可曾見過暮冬時節百姓飢寒加迫易子而食?可曾見過有人的母親為求讓孩子活命的糧食,不惜被人凌辱?”
呂成峰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起身。
“國非一人之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你的書,寫出了這種殘酷,可力度仍然不夠,因為這只是書,只能讓那些人去看,看完之後他們會感慨會思索,興許心情好了會施捨那些窮苦百姓,可不會改變什麼。”
“你我二人,同為書生,你執毛筆,寫出這盛世殘酷。”
“然本相紙筆,乃是改變這盛世殘酷!”
“倘若陛下乃是聖君,我的做法,便是幫助他掃平諸多麻煩,可如今的陛下,當真能接的過這擔子,而不會充到前朝覆轍麼?”
呂成峰忽然笑了笑,看向林恆。
“我不這麼覺得,你呢?”
林恆沉默許久,在不斷總和著所有相關的情報,可仍然沒辦法判斷呂成峰究竟想要什麼。
這番話,是為了勸林恆,讓他投靠呂成峰?
不太像......
忽然,呂成峰轉移了話題。
“太后前段時間,力拒北邙一事,可有聽說?”
林恆微微點頭。
“你覺得太后如何有底氣拒絕實力勝過我軍數倍的北邙?”
林恆笑著開口:“北邙雪災一事,不正是主要原因嗎?”
呂成峰點了點頭。
“與本相想的一樣,如今的北邙,並無發兵的能力。”
“所以本相打算與鎮北王一同,發動一次北伐。”
“趁著北邙實力孱弱之際,重創北邙,即便不能滅國,也正好削弱他們的實力,好徹底斷絕歲幣之盟!”
“你若有機會,可以替我傳話,即便不傳話也無妨,正好今日便當結交一位志同道合之人。”
說完,呂成峰眼神中帶著欣賞。
“你的這本書寫的不錯,倘若有新稿,或可直接來相府。”
不久之後,林恆離開。
呂成峰收起書籍放在桌前,正欲坐下,胸口忽然生出一陣痛處,猛的咳嗽幾聲。
門外剛剛送完林恆的黎秋聽到,立馬進門,在看到呂成峰手掌的血跡之時,臉色瞬間蒼白。
“我這就去喊大夫......”
呂成峰深吸了一口氣,擺了擺手。
“無妨,煎些藥來即可。”
“可那大夫說若是你再發病,便要尋他,光吃藥如何能行?”
呂成峰神色蒼白,顯得有些無奈。
“若是喊他有用,早就治好了,不必奔波了。”
婦人眼淚都是落下,上前抱住呂成峰泣不成聲。
“因何你就得了這喘鳴,明明都治了這麼長時間了,根本不見得好轉。”
“如那人書裡所說,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原本打算讓此人幫忙傳話周光復,倒是不成想此人真是寫那金瓶梅的人。”
說完,呂成峰目光深沉。
“倘若我沒能堅持到那天,若能有一弟子,替我做完這些事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