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子的語調已完全消失，取代的是唐澤真琴的聲音。

顧醒的手指在領結處停頓了五十三秒——這個數字恰是他們相愛的年頭。

領帶打好時，空調冷氣突然凝固。

顧醒喉結滾動數次，呼吸幾乎停滯。

他轉身看向她。

她垂眸，睫毛在晨光中微顫。

他的手在西裝內袋發燙，窗簾縫隙漏進的陽光正切開他左眼瞳孔。

……

顧醒的退休儀式最終在黎都警察本部大樓的光榮廳舉行。

當他在《怪誕收容檔案》末頁簽下名字時，墨跡突然化作一面長著紅色眼睛的旗幟圖案，在紙頁上栩栩如生地飄動。

五十多年的婚姻真相在今天早晨坍縮：

原來聖子從未真正存在，她是唐澤真琴用前世夢中未了的執念縫合的怪誕。

當顧醒以退休調查員的身份離開本部大樓，同樣年邁的烏鴉在檔案館的樓梯間焚燒了所有關於「異類」的記錄。

灰燼飄落處，她想象，顧醒與聖子正乘著掛滿紅眼旗幟的航船，駛向時間盡頭的朔月。

船頭青銅雕塑仍在流淚，那些淚珠裡凍結著所有輪迴中未說出口的告白——

正如烏鴉用半個世紀等待的，從來不是某個具象的顧醒，而是愛情本身在時光長河裡折射的萬千倒影。

……

顧醒選擇在暴雨夜潛入奈良公寓——自從退休儀式結束以來，這已是他第二次嘗試潛入這裡。

雨水沖刷著外牆剝落的「怪誕規則汙染區」警示牌。

他熟練地避開仍在運轉的紅外監控網，從後院坍塌的圍牆缺口側身擠入。

潮溼的混凝土碎屑劃過西裝下襬時，他嗅到某種類似鐵鏽與腐爛海藻混合的腥氣——這是紅眼汙染特有的氣味標記。

他先進入地下車庫入口。

坍塌的混凝土塊形成天然掩體，此處監控探頭被藤蔓狀生長的黑色菌絲纏繞失效。

顧醒踏過積水時，水面倒影中浮現數十隻閉合的赤瞳，又在漣漪中碎成血珠狀的波紋。

車庫與公寓之間的防火門把手已異化成眼球聚合體，瞳孔陣列掃描到來者時，顧醒左眼眶內的魔眼泛起幽藍冷光。

共生型怪誕的認證機制被暫時欺騙，門軸發出骨骼摩擦般的聲響。

……

公寓地下室走廊內。

牆紙呈血管網路狀鼓脹，每隔三米便嵌著拳頭大小的赤色眼球。

這些生物監控器此刻處於休眠狀態，角膜表面凝結著類似松脂的透明物質，映照出五十三個不同時間段的公寓影像殘片——包括水野美菜最後失蹤前正在煮味噌湯的廚房畫面。

走廊入口，曾經貼滿山口組追債單的牆面，此刻被增生眼球擠成蜂巢結構。

排風管道持續滲出靛藍色熒光孢子，在地面積水形成微型銀河。

顧醒的靴子踩碎某個光斑時，空氣中響起一陣電磁雜音：它們在看...所有眼睛都在...

當天緩緩推開他曾經居住的那間地下室的房門，牆壁上終於顯出怪誕輪迴者的最新提示語——

【恭喜，你贏得了最終試煉。你的獎勵是：

1.一次回到過去的機會

2.一次得到全部真相的機會

請選擇】

每個字都在滲出暗紅色黏液，腐蝕著下方五十年前他用鉛筆刻下的身高刻度線。

當“過去”和“真相”兩個詞膨脹成懷孕子宮的形狀時，牆皮剝落處，忽然顯露出《黎都愛情故事》的分鏡日期，與聖子訓練檔案編號重疊。

牆皮縫隙邊緣滲出黑色血痂，輪廓與聖子在怪誕培訓課訓練時的傷疤神似，也與唐澤真琴在電影中某件衣服的項鍊形狀相同。

顧醒抬起頭，默默看著提示語。

唐澤真琴以為他已燈盡油枯，註定刻在失敗者的墓碑上。

但卻不知曉，他早已留下絕地反擊的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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