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行動是順利的找到了證據、抓住了兇手秦五爺、破獲了帽妖案;然而,整個過程並非在起先的計劃之內,也忽略了秦五爺的兇殘與實力,這造成大理寺人員傷亡極其慘重,死了六人,重傷八人,輕傷十二人。
當夜,大理寺內忙碌不絕、哀嚎不斷,直到卯時才安靜下來。
御醫也請來了。
此御醫姓張名子仲,已是耳順之年,鬍子發白,精神卻很矍鑠。
張家與陸家乃是世交,張子仲與陸子羽已故的爺爺關係匪淺,張子仲可謂是看著陸子羽長大,也正因如此,陸子羽才能大半夜將這位宮廷御醫請來大理寺。
陸子羽向張子仲行了個禮,恭敬說道:“張爺爺,有勞了。”
“你們滾到外面等著吧!”張子仲催促道。
“是。”
陸子羽恭敬的應了句,便拉著滿臉擔憂的宋青鸞走出了屋,關上了門,二人心繫沈巍安危,並未離去,而是帶著傷在門外守著。
如此等了快一個時辰,二人見張子仲遲遲不出來,心中愈發的焦慮不安,宋青鸞更是在庭院裡踱來踱去,目光時不時望向緊閉的房門。
陸子羽見她這般,微微一笑,說道:“若是沈巍見到宋姑娘對他如此關切,心中定然感動不已!”
“誰稀罕他感動?”
宋青鸞眼神閃躲的回了句,偷偷瞥了眼陸子羽,見對方沒繼續追問,她又想起沈巍的情況,滿臉擔憂的問道,“陸大人,您說那小潑皮會沒事吧?”
陸子羽被問了頓了下,緊接著笑了笑,安慰道:“宋姑娘放心,張御醫醫術精湛,沈巍定然無恙。”
嘴上雖是這般說,可陸子羽心裡也沒底。
他之所以這般說是在安慰宋青鸞,亦是在安慰自己。
或許宋青鸞已看出陸子羽的想法,也不再多言。
一時間。
二人都沉默了。
整個庭院的氣氛頓時變的凝重起來。
“吱呀”
半響之後,房門開啟的聲音響起。
二人瞬間回過神,扭頭朝門口望去,見張子仲走了出來,連忙快步迎了上去,滿臉期待的望著張子仲,見張子仲面色為難的搖了搖頭,二人頓時有種跌入深淵的絕望感,過了好一會兒,宋青鸞才穩住了心神,緊張的問道:“張御醫,那小潑皮,他……沒救了?”
張子仲板著張臉打量著二人。
陸子羽也焦急萬分,連忙問道:“張爺爺,他到底怎麼樣?”
“無礙。”
張子仲淡淡回了兩個字。
啊?
陸子羽、宋青鸞當即沒反應過來,過了好一會兒,陸子羽才回過神,不確信的問道:“張爺爺是說那小子沒事?可之前請的郎中說他傷勢過重……而且,他既然沒事,您老剛剛為何面露難色?”
“江湖郎中怎可與老夫相提並論?”
張子仲滿臉不悅的怒罵了句,見陸子羽滿臉緊張的盯著自己,他臉上浮現出一抹狡黠微笑,繼續說道,“至於老夫剛剛為何面露難色,是因為裡面那個小子說想瞧瞧你們得知他沒救了會是何種反應,會不會為他傷心,巧了,老夫也想瞧瞧向來泰山崩於前色不變的陸家小子會不會為人傷心,就裝了裝樣子。”
張子仲一臉欣慰的說道,“子羽,你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那該死的小潑皮,我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宋青鸞聽聞此話,氣的暴跳如雷,邊罵邊往屋裡走,嚇了正感慨的張御醫一跳。
“何止剝皮,把他的骨頭也打斷了,反正張爺爺在這,大不了再給他接上,玩的就是一個讓他知道疼。”
陸子羽也笑罵著跟了上去。
張子仲愣住了,似乎怎麼也沒想到這話出自陸家那小子之口。
“二位饒命,小的知錯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沈巍聽見二人在屋外又說剝皮又說斷骨,還沒見到二人就嚇的求饒起來。
“噗……”
陸子羽剛走到門口,突然感覺體內血海翻湧,忍不住噴出了一口鮮血。
“大人。”
沈巍見陸子羽吐血,驚慌的喊了句,他想起身,可身體的疼痛令他起不來。
“陸大人。”
宋青鸞正準備“暴揍”躺在床上的沈巍,見沈巍滿臉擔憂的大喊,連忙回頭,見陸子羽靠著門,嘴角還流著血,連忙折回去攙扶住陸子羽。
“快扶他坐下。”
張子仲也看出情況不對,邊走上去邊吩咐,和宋青鸞一左一右的將陸子羽扶到椅子上坐下,便準備為陸子羽把脈,可見床上的沈巍正掙扎著下床,他氣的罵道:“你躺著別動。”
說完此話,張子仲又望了眼宋青鸞,見她一身是傷,臉色也有些不對勁,另一隻手抓住了宋青鸞的手腕,一起把脈。
須臾。
張子仲已確定二人傷勢都不輕,憤憤教訓道:“你們一個個是不是都嫌命硬?這麼嚴重的傷竟然不早點說。”
“我……沒事。”陸子羽忍著痛回道。
“還沒事?”
張子仲眉毛一挑,憤憤說道,“你倆的情況比那小子好不到哪去,若非你倆武功高強,早就撐不住了,如此硬撐,不及時醫治,縱然沒有性命之憂,也會留下後遺之症,現在的年輕人怎麼一個個的都不怕死啊!”
“老先生,那您快些給他倆醫治啊!”沈巍擔憂的催促道。
“你小子也別亂動。”
張子仲沒好氣的訓了沈巍一句,開始為陸子羽、宋青鸞二人用針。
施完針,張子仲又為二人處理了外傷,開了藥方,叫來人去抓藥,交代如何熬製,又苦口婆心的囑咐三人靜養,五日之內不準下床,才打道回府。
“大人,如今這案子也解決了,人也抓了,大人答應小的銀子啥時候給啊?”
沈巍躺在床上感覺無聊,開口問了句,可沒聽見陸子羽的回答,他扭頭瞥了眼躺在旁邊床榻上的陸子羽,見陸子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撇了撇嘴,不滿的嘟囔道:“堂堂的大理寺少卿,官居四品,竟學起了耍無賴。”
說完此話,沈巍扭過頭,仰望著房梁,嘴角不自覺的泛起了笑容。
陸子羽、宋青鸞躺在各自的床上也都無聲的笑了起來。
這種感覺……蠻好。
翌日。
天已放亮。
馮利按照陸子羽的吩咐對秦五爺審訊,過程甚是順利,秦五爺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也對自己遼國暗探的身份,潛入開封的經過、任務盡數交代,情況也都與陸子羽、沈巍之前的推測一致,秦五爺也在認罪書上簽字畫押。
帽妖案可以結案了。
馮利翻看著審問的卷宗,滿臉激動。
如此大案真的破了,陸大人實在太厲害。
馮利已迫不及待的將審訊秦五爺的卷宗交給陸子羽。
“將人帶下去吧!”
馮利吩咐了句,合攏好卷宗,拿著卷宗走出了大理寺監牢,一路小跑來到了陸子羽三人靜養的小院,見陸大人、沈巍、宋青鸞三人都纏著繃帶,繃帶樣式不同,卻都顯得幼稚、可笑,而且,三人排成一排的躺在躺椅上、目光呆滯的凝望著前方,那模樣像極了三個曬太陽的大傻子。
“大……大人。”
馮利試探的喊了句,似乎不太確定眼前的那人是平日裡作古正經的陸子羽陸少卿。
陸子羽聽聞喊聲,連忙回過神,恢復了平日模樣,嚴肅的問道:“審問的如何?”
“已審問完畢,這是審問的卷宗。”
馮利也從震驚中回過神,將手裡的卷宗遞了上去。
陸子羽接過卷宗,翻閱了一遍,臉上露出滿意之色。
這帽妖案結了。
“結……”
“陸大人。”
就在陸子羽正要下令結案,門外傳來喊聲,只見段興德走了進來,他衣著皇城司官服,氣派十足,身後還跟著一眾衣著皇城司服飾的官吏,顯得極為正式。
陸子羽心頭不由生出一絲疑惑,笑著說道:“段副使來的真巧,本官正打算派人告知段副使,帽妖案的兇手已抓住了。”
“下官正是為此事而來。”
段興德開門見山的說道,“陸大人,官家手諭,讓神策司將秦五爺移交皇城司。”
“沒問題。”
陸子羽爽快的答應下來,秦五爺乃是遼國暗探,皇城司想一舉將潛伏在開封的遼國暗探連根拔起,秦五爺是條線索,兩司本來就通力合作,皇城司索要也在情理之中,而且,這也不影響結案。
“多謝陸大人。”
段興德感激的抱了抱拳,繼續說道,“此外,官家還有道密旨。”
陸子羽三人起身準備接旨。
段興德見三人身上有傷,連忙說道:“三位無需起身,官家已交代,三位擒獲遼國暗探有功,不用下跪接旨。”
陸子羽聽聞此話,心中不由生出一絲不安,段興德說官家交代擒獲遼國暗探有功,卻未提及捉拿帽妖案的兇手有功。
這到底是何意?
就在陸子羽沉思之際,段興德已開口道:“官家密旨,陸子羽、沈巍、宋青鸞三人破獲帽妖案有功,賞黃金千兩。秦五爺此人乃是遼國暗探,對我大宋剷除潛伏在大宋境內的遼國暗探有及其重要的作用,暫留此人性命,帽妖案,可結案,此案由遼國暗探韓琦密謀,企圖影響我大宋社稷。”
轟!
陸子羽聽聞此話,愣在當場。
官家的密旨已相當明確,這是將主謀秦五爺變成遼國暗探韓琦,將秦五爺從帽妖案中完全摘出去,陸子羽理解皇城司想借助秦五爺對遼國暗探的瞭解剷除潛伏在大宋境內的遼國暗探,可也不至於將秦五爺從帽妖案上摘出去。
他可是帽妖案的主謀。
這還是帽妖案的真相嗎?
“這是段副使向官家進的言?”陸子羽惱火的質問道。
“陸大人覺得下官是這種人?”
段興德苦笑著反問了句,無奈的說道,“這是官家的主意。”
“本官要進宮面聖。”
陸子羽心中憤懣不已,忍著傷痛,從躺椅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