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李萬曲和王姓青年不急不緩地向前穿行。

“你來自哪裡？為什麼出現在這裡？”李萬曲問道。前些日子，他在一個築基修士的手中搶到一份虞國地圖。不過，可惜的是，這張圖只劃定了虞國的國土，北上之後是哪裡，該向哪裡走，李萬曲一無所知。現在身處地圖邊界的他，很是迷茫。

“我從虞國華都外不遠的山林裡醒過來。我醒來時，看見虞國華都已經變成一片廢墟，周圍的山上隱約有人說話的聲音。我本能地藏起來，看準時機捉住兩人詢問情況。那兩個人看到我的衣服，說我也是魔修，不應該不知道情況。但在我和他們積極而和藹的溝通下，他們還是向我透露了一些訊息的。”

“我只是知道了腳下這片土地是虞國領土，虞國是凡人國度，北方是楚國。可是，在問到我為什麼失憶的事情後，兩人直接爆體而亡了。”

“我想華都已經變成了廢墟，沒有什麼線索，於是決定北上，去楚國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發現點什麼。”那年輕人說道。

看來，掌握的情報相差無幾。李萬曲內心想道。

林中的樹根亂石環繞，二人又在東拉西扯，速度自然不快。在這亂世中，如此安逸的景象實屬少見。

山坡的盡頭，有整齊的石階通往山下。二人站在山頂，向下望去。山下是一個不大的縣城。哪怕隔著老遠，城中凡人的慘叫和魔修發出的邪笑都清晰可辨。二人視力都不差，依稀能夠看見凡人被魔修捅穿梟首的殘忍畫面。

李萬曲皺緊了眉頭。他看看旁邊的黑衣青年，決定下山救人。

“別動！”黑衣青年看到這些，臉上並沒有絲毫的波瀾。

“幹嘛？魔修還在殺人啊！”李萬曲牢記“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道理。這是前世思想根深蒂固的烙印。

“不要去幫忙了。那些凡人們早點死，反而會更加快樂。”

“我現在下去，好歹還能救下上百凡人。這位兄臺，你曾經可能是魔修不假，但是時代變了，你難道不想洗心革面嗎？”李萬曲並非聖母，但見到這樣慘烈的屠殺，他想起了前世小鬼子在南京犯下的彌天大罪。

這可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啊！

“慢著！我把你當朋友才攔你的！”那黑衣青年語氣裡有些怒意。

“這穹頂下，遍地是殺戮，遍地是魔修。你能保護這些人一輩子嗎？他們失去記憶，武功一竅不通，在魔修眼中，他們就是待宰的羊羔。”

“可是，我們不能因為大環境如此，就隨波逐流啊！看著他人被殺害，那不是助紂為虐嗎？我們和殺人有何區別？”聽著城中愈發稀疏的慘叫，李萬曲心急如焚。

“正因為大環境如此，我們才不可逆勢而為！箭射出頭鳥啊！你能保證次次取勝的是你嗎？你能保證在這穹頂之下，你已經天下無敵了嗎？做到自保，就是最明智的選擇了！”

“魔修修煉要殺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連飛昇的神仙都不管，你管什麼？”看著悲傷而猶豫的李萬曲，黑衣青年繼續說道。

“走吧！我現在誰也不認識，就認識你這麼一個人。要是換了以前，我連搭理都不搭理你！”黑衣青年用力將站在原地的李萬曲拉走。

雙眼空洞無神地跟在青年背後。李萬曲反覆在想青年的話。一年過去了，自已每天都在殺魔修，已經數百人了，可是，殺戮依然無窮無盡。沒有他人幫助，沒有志同道合者同行，他的心中自我懷疑越來越大。他懷疑自已所做之事是否有意義，又無數次打消這個懷疑，但是，這個懷疑的聲音卻在李萬曲的心底經久不散，甚至常常在耳畔響起。

這穹頂下這麼多人，真的是眾人皆醉我獨醒嗎？

“你對將來有什麼打算？”李萬曲突然問道。

“我嘛，肯定是要恢復修為的。畢竟這穹頂不知道要扣多長時間，不能連自保都做不到。要不是這身魔道的衣服，外加身體不錯，我都不知道被殺了多少回了。我討厭這種命運被他人握在手中的感覺。”

“那你要修正道還是魔道？”

“正道，我沒有基礎。所以，我應該還是會走魔道。”

“不過，我可以做一個殺其他魔道修煉的魔道修士，這樣是不是好一些？”青年看向李萬曲。

“可是，其他魔修的修為也是靠著殺人堆起來的。你殺了他們，不就也相當於殺了這些無辜凡人了嗎？”

“你吃飯是吃的糧食，但種糧食需要施肥填糞，那你為什麼不吃大糞呢？”年輕人笑著看李萬曲，“而且，魔修也不是隻有殺人這一種，還有鬼修，蟲修，傀修等等其他道路，我不能走更加適合我的道路嗎？”

“要是你如此慈悲為懷，幹嘛不當個佛修呢，幹嘛要殺那些邪修呢？他們的命也是命啊？”

“所以說，不要死腦筋，不要把自已的路走窄了！”年輕人緩緩說道。

李萬曲到底還是動搖了。他看向懷中那露出一角的《培靈訣》。

“上面說殺凡人，我可以只殺邪修，吸取他們的血氣，也不是不行。”李萬曲想道。

“還是再看看情況吧！”李萬曲在心裡勸道。他到底無法放下對這些歪門邪道的芥蒂。

殊不知，一旦種下這顆種子，就必然會在心中發芽。

縣城外二十里，一條由石板鋪就的小路逐漸清晰起來。二人沿著盤曲的小路向前，走到了一座山下。這座山相較於周圍的山峰要更加高大，山頂，隱約可見一座古剎。

“還說佛修呢，轉眼佛寺就到跟前了。”年輕人說道。

“我們上去看看吧。沒準還能有個乾淨點的地方睡覺。”李萬曲連續半個月天天風餐露宿，一直在樹林裡穿梭，連個正經床都沒睡過。

臺階溼滑，初冬的南方，略顯枯敗的山上，一片蕭瑟寂寥。若不是紅色的天空格格不入，這裡絕對是一個清修的好地方。

二人腳力不錯，不過五分鐘就征服了這座山峰。

廟前，是一片粗糙的灰石鋪就的廣場。竟然有一個長臉和尚正在灑掃，彷彿這裡無事發生，一片祥和寧靜。

和尚聽見腳步聲，趕緊轉過頭來，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施主，有何貴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