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周黎只覺得神清氣爽,前一日的修煉和突破對精力消耗還是不小的,姜哲安下床先是幹嚼了一包藥材,隨後開啟門一看,此時已是日上三竿。
他連忙去敲姜常衡的房門,屋裡沒有傳來動靜,反倒是姜哲雯從她的屋裡出來了。
她告知姜哲安,姜常衡已經帶著其他家族子弟先去了興安城,走之前留下了兩匹馬,讓姜哲雯在這裡等姜哲安醒來再一起過去。
兩人馬不停蹄趕到興安城,將馬匹交還給馬廄,這些馬匹本就是向興安城官方租賃的,返程的路上大概是用不上了。
出了馬廄依舊是姜哲雯在前面帶路,有過一次帶路的經驗,這回她倒是沒再怕姜哲安跟丟,徑直朝著約定好的地方趕去。
很快他們來到一個大戶人家門前,姜哲雯走上前扣動了門扉,片刻後一個小廝開啟了大門,姜哲雯向他說明了來意,他便將兩人迎了進去一路帶到大堂前。
姜哲安兩人走進大堂對著前方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隨後在原地站定。
大堂前方,一位面容慈祥的銀髮老者坐在主陪位上漫不經心地喝著茶,主賓位上是一位劍眉星目氣場很強的中年男人,其背後站著一位懷抱著長劍的年輕女子,眉目間頗有幾分英氣,姜常衡則坐在副賓位上,姜哲毅恭恭敬敬立在身後。姜哲安進入大堂時姜常衡正與對面的男人商討著什麼,兩人見到有人進來便停止了交流。
“羅兄,我向你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我們姜家年輕一代的子弟,一個是姜常風的女兒姜哲雯,另一位則是三長老的弟子姜哲安。這一路上還得託羅家的各位多加照拂了。”姜常衡笑呵呵地指著兩人向中年男子介紹道。
“咦?你就是那個被神仙上身過的姜哲安?十八歲的凝氣期,這倒是有些意思,敢不敢和我過兩招?”還沒等中年男子開口,他背後的女子倒是先行一步繞過中年男子的座位走上前去。
“欣冉!夠了!退回來!”那中年男子眉頭鎖起,一拍桌子喝道。
這羅欣冉是中年男子的女兒,生得亭亭玉立偏偏從小就愛舞刀弄槍,仗著老爺子偏愛平日裡可沒少欺負人。今天談個生意他本是不想帶著這女兒過來的,就是怕她又惹是生非,奈何老爺子太寵這個孫女,他沒帶著這女兒來,沒想到羅欣冉就直接跟在老爺子背後過來了,並且照面就要和姜哲毅打一場,然後姜哲毅就被她狠狠地打擊了一番……
這羅欣冉也是個有脾氣的,聽見父親在背後又是拍桌子又是大吼,她直接停下腳步轉過頭對著那中年男子翻了個大白眼,氣得他額頭青筋暴起。
她沒去管父親的心情,徑直走到姜哲安面前三步遠的位置,一手提劍一手叉腰,挑釁地看著姜哲安,又問了一句:“敢不敢!”
姜哲安滿臉問號,怎麼剛過來就有人要約架呢?他向著姜常衡投去了一個詢問的目光,恰好看到姜哲毅在姜常衡背後微微搖著頭衝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同意,姜常衡見到姜哲安投來的目光則是不著痕跡地用中指敲了倆下茶杯邊緣。
姜哲安往日也遇到過這種需要跟別人切磋的場面,用手指敲擊某樣物品是主事者給他們的暗號,食指敲擊一次代表拒絕,食指敲擊兩次代表點到為止,中指敲擊一次代表全力以赴,中指敲擊兩次代表盡力而為。
看樣子姜常衡並不認為自己能夠取勝,結合姜哲毅的小動作,估計是已經吃過癟了,姜哲安可以確認這女子並不好對付!
“好,就在這裡還是去外面?”姜哲安眯了眯眼,不卑不亢地回應道。
“好!有魄力!那咱們出去打,這裡施展不開。”
說著羅欣冉就蹦蹦跳跳地越過姜哲安二人走出門去,高高紮起的馬尾在她身後起起伏伏。姜哲安對著大堂上又抱拳行了一禮,隨即不緊不慢地跟上。
“咱們也跟著出去看看?”姜常衡對眾人提議。
“好啊,那就一起去看看吧。”主陪位上的銀髮老者笑呵呵地站起身示意大家跟上。
大堂外空地,兩人相對而立,羅欣冉將劍抬到胸前晃了晃,問道:“比劍?還是拳腳。”
“我不介意比兩場。”姜哲安緩緩拔出流光刃,將劍鞘拋向走出大堂的姜哲雯,持劍於胸前對羅欣冉說道:“刀劍無眼,小心了。”
“哈哈!好劍!好魄力!來!”
羅欣冉一把抽出手中長劍,隨手將劍鞘擲出,劍鞘斜斜地扎入遠處的地面,她一個箭步前衝,雙手持劍當頭便是猛劈。
她使的劍不似尋常女子所用劍器那般輕巧,烏青的劍身給人一種迅猛凌厲之感,劍法也是大開大合,這一記豎劈看上去雖破綻百出卻威勢極強。姜哲安不敢硬接,側身閃躲的同時後撤一步拉開身位。
羅欣冉一記未中立刻強行收力,左手反握劍柄右手橫推,又是一劍刺向姜哲安。姜哲安也不含糊,揮劍左斬正中羅欣冉的劍身,這一擊打偏對方出劍軌跡的同時,險些震得羅欣冉的劍脫手而出,姜哲安順勢上前一劍抹向對方咽喉。
羅欣冉心中一驚,藉著劍身傳來的力道朝側面翻身一滾避開了姜哲安的劍刃,並順勢拉開了距離。站起身的羅欣冉隱隱有些驚訝,雖然有大意輕敵的因素,但兩招之內在招式上完全被壓制,甚至逼得她被迫拉開身位,這令她意識到自己的確小瞧了對手。
姜哲安可沒給對方留胡思亂想的時間,眼見羅欣冉起身,他立刻上前刺出一劍直取羅欣冉胸口,羅欣冉匆忙提劍應對,真氣運轉灌入劍內強行震開刺來的長劍。姜哲安這一記直刺只是虛招,並未用全力,劍路被震偏也並不氣餒,他抓住羅欣冉一招力竭的空擋從容變招,藉著那股震開長劍的力道轉體一圈又是一劍劈出。
兩人來來回回鬥了十來招,姜哲安在力量和真氣量上明顯不如羅欣冉,硬拼佔不到半點好處,幾次劍刃對撞都震得他虎口發麻,長劍險些脫手而出。但他始終沒有動用真氣灌輸長劍,只是讓真氣散出的白霧充斥於手臂應對羅欣冉的怪力,即便如此對真氣的消耗也依舊不小。
姜哲安的思路很明確,儘量避開與羅欣冉的劍招對拼,伺機尋找對方招式裡的漏洞進行反擊。這種打法讓羅欣冉很是難受,有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力的感覺,最終姜哲安憑藉著長期以來的戰鬥經驗和技巧上的壓制拍掉了羅欣冉的長劍。
姜哲安將劍扎向地面,抱拳向著羅欣冉拱了拱手。
一旁的羅家老爺子依舊樂呵呵地看著,絲毫不在意孫女的敗落,兩個中年男人則是心中暗喜,站在一處互相吹捧起來,後面的姜哲毅則滿臉興奮,脫口喊了一句“好”,意識到不對之後又趕忙捂嘴,神經兮兮地瞥向老爹,姜哲雯見狀則抱著劍鞘在一旁憋著笑。
羅欣冉一時間火氣也上來了,她一腳踢開落在地上的劍,甩了甩被拍疼的手便欺身而上。
姜哲安手臂架在胸前硬扛了羅欣冉一拳,沒想到他還是低估了羅欣冉的怪力,被這一拳逼得連退數步,手臂上一陣劇痛傳來,眼見羅欣冉又一招攻來,他只得被動地招架閃避,一時之間竟陷入了劣勢,難以做出有效的反擊。
比劍術的時候姜哲安就發現對方境界必然高於自身,幾乎一招一式都蘊含著真氣,並且身體力量極強,先前比拼劍術時因為沒有直接的身體接觸,只憑劍器碰撞傳來的力道感受得並沒有那麼真切。只是羅欣冉並不擅長劍術,似乎也沒有過實戰搏殺的經驗,這才讓姜哲安取巧獲勝,這一但開始比拳腳功夫,羅欣冉的優勢得以展現出來,姜哲安立刻就被壓制得節節敗退,只能依靠戰鬥經驗苦苦支撐。一旁觀戰的姜哲毅與姜哲雯兩人不由得為他捏了把汗。
誰知正當姜哲安快要撐不住的時候,羅欣冉突然收了招轉身就走。
“打個架還要藏著掖著,真沒意思。”她一邊嘟囔著一邊將踢開的劍撿起。
“反正這一路上有的是機會打架,我倒要看看你能藏到什麼時候。”她回頭白了一眼姜哲安,然後自顧自地走開了,甚至都沒跟她父親和老爺子打個招呼。
姜哲安喘著氣在原地風中凌亂,藏著掖著是什麼意思啊!分明是打不過啊喂!
“女魔頭。”周黎在心中吐槽暗自吐槽了一句,他猜測回家的路上是不得安寧了,隨即姜哲安向姜常衡等人投去了一個無助的目光,卻見羅家老爺子正笑著朝他招手示意姜哲安過去,一旁的姜常衡則是朝他微微點頭示意。姜哲安拔出紮在一旁地面上的劍,反手握住背於身後,然後走到羅老爺子面前站定。
“年輕人啊,相互之間就是要多切磋切磋才能有所長進嘛。”羅老爺子摸著鬍鬚對姜哲安笑呵呵地說:“這一路上還得託小兄弟多指教指教我家這小孫女兒了。”
說罷他從懷中摸出一個信封遞向姜哲安。
“這個你拿好,算是老頭子給你的見面禮了。”
姜哲安接過信封,對著羅老爺子恭恭敬敬道了聲謝。
“勤兒啊,後面的事你好好安排一下,小冉想去那就讓她去便是,不要總把她拴在身邊。孩子長大了總歸還是要出去歷練一番的,你當初不也是這麼過來的嗎?”
羅老爺子對著中年男人叮囑了一番,然後拍了拍姜哲安的肩膀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隨後負手悠然離去,中年男人站在原地皺著眉,嘴唇嚅動了兩下,終究是嘆了口氣沒說出話來。
姜哲安望著羅老爺子離去的背影,手中拿著信封一臉的不明就裡,然後他朝著姜常衡投去了一個疑惑的目光。
姜常衡笑著也拍了拍姜哲安肩膀,似乎對他剛剛的表現很滿意,他沒向姜哲安解釋什麼,而是先向他介紹起了這幾人的身份。
“這位是羅家興安城分部主事羅穆勤,目前是我們姜家的合作伙伴,你叫他羅叔叔就行,剛剛那位老爺爺是他們這一支的長老,和你交手那個女孩叫羅欣冉,是羅叔叔的女兒,十七歲凝氣中期的天才。”
“返程路上羅家會有一支小隊和我們結伴而行,這羅欣冉也是其中之一。”
“晚輩姜哲安見過羅叔叔。”聞言姜哲安持劍向羅穆勤行了一禮,羅穆勤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衝他微微點了點頭。
“羅兄,那我們便先行離去,稍作準備後在城門外匯合。”姜常衡對著羅穆勤抱拳,然後就要帶著一行人離開。
羅穆勤望著一行人離去的背影,目光有些悵然。
姜常衡帶著姜哲安一行人前往客棧與其他家族子弟會合,一路上順便給姜哲安解答了一些困惑。
羅家是一個大家族,總部在江寧府,興安城的羅家只是一個分部。姜哲安昏迷期間姜常衡曾前往羅家尋求幫助,希望能夠協助調查霹靂堂伏擊商隊一事,羅家知悉姜家來自信州上饒之後提出了與姜家合作,他們藉助姜家調查霹靂堂,而姜家鏢局則要在返程時帶上一隊羅家子弟同行,並護送他們去往上饒靈山。
靈山在上饒以北,乃是人間七十二地上仙界之一,其內有大大小小數十修仙門派,其中最為強大的要數石人殿和至德宮。靈山仙界並不直接坐落於上饒北部,七十二地上仙界基本都是一方獨立的世界,而靈山仙界的入口就處於靈山山頂,仙界內的門派雖然本部並不在靈山上,但也都有在靈山之上設立堂口用以考核和招納新弟子。
在石人殿和至德宮的組織下,靈山腳下每年都會擺起大壇,有意者皆可前往大壇接受考核。透過考核的人可以登上靈山接受傳功,並在靈山上設立的堂口進行為期一年的修煉,修煉期間隨時可以申請參與各個堂口的入門試煉,若在一年之內透過相應門派的試煉即可加入門派,並獲得進入仙界的資格,而一年後仍未透過試煉的人,則會在被抹去與功法相關的記憶後請下山去。當然,若是在考核或是堂口的修煉過程中被仙家相中,也可能會被直接授予進入仙界的資格。
近些時日,靈山開壇在即,興安城羅家本就想送一批弟子前往靈山接受考核,若是有人順利進入仙界,對於羅家將是極大的助力,哪怕只是在靈山堂口修煉一年,對於這些羅家子弟也有極大的好處。興安城羅家本來打算找一個鏢局送這隊弟子前往靈山,誰知上饒的地頭蛇姜家就找上門來,雙方一拍即合當場敲定了這次合作。
至於羅欣冉,她從小就酷愛舞刀弄槍,對尋仙訪道之事早就心生嚮往,奈何父親不願讓她犯險,更不想讓她出去到處惹是生非,一直以來都態度強硬,不允許羅欣冉跟著家族子弟前往靈山。原本羅老爺子也不願羅欣冉涉險,直到姜家的出現給他吃下一顆定心丸,再加上羅欣冉的軟磨硬泡,老爺子最終還是答應了為羅欣冉向她父親說情。
而羅老爺子送給姜哲安那個信封,裡面其實是一張可以免去考核直接進入堂口的符籙,只需要交給靈山大壇的考核人員就可以被直接送上靈山挑選堂口,符籙由至德宮繪製,其上的符咒以靈山仙界特有的仙氣所繪,作為防偽標誌幾乎不可能被外界仿造。這種符籙一般是在考核時,或是靈山仙界修士行走世間時贈與某些“有仙緣”之人,相當於靈山仙界送出的請帖。
如此珍貴的符籙,也不知羅家老爺子是從何處得來的,並且在給羅欣冉準備了一張的同時,居然還能送給姜哲安一張。然而最令周黎困惑的是,如此珍貴的物品居然被隨隨便便送給了一個素未蒙面的小輩。
按姜常衡的說法,應該是羅老爺子年輕時曾與一位姜家子弟成為了忘年交,如今時隔多年見到一位神似故人的姜家晚輩,又見姜哲安的確頗有天資,這才起了起了愛才之心將那張符籙送出,同時也希望姜哲安這一路上能給羅欣冉噹噹陪練,彌補羅欣冉實戰經驗不足的短板。
但周黎並不怎麼相信這種說法,當姜哲安問起姜常衡那位與羅家老爺子成為忘年交的姜家前輩是誰,姜常衡也表示不認識,這更讓周黎覺得此時另有隱情。當然姜常衡也不傻,他要麼是知道內情,要麼多半也是這樣想的,只是覺得這件事並沒有什麼壞處,兩人也就沒去深究。
姜常衡帶著一行人趕到一家客棧與姜家子弟匯合,順便一起吃了些早點,眾人收拾了一番之後便帶上自己的行李上路了。
興安城城門外的路邊,姜家與羅家兩支隊伍匯合,姜家有三位養氣期和八位凝氣期執事,以及包括姜常衡在內的四位真元境精銳隨行,年輕一輩子弟有十六人,羅家則派了兩名真元境長老護送,年輕子弟包括羅欣冉在內有十四位,雙方四十五人浩浩蕩蕩地朝著上饒出發。
啟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