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過！”

“小唐表現不錯，茗雪穩定發揮。”

唐源呆在原地，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導演說的是誰，身邊的人在說什麼。

嘈雜的聲音都被耳膜隔絕開來，他完完全全被何茗雪給震懾到了。

這倒是他飾演的包小安該有的正常反應。

但下巴被捏住的那一瞬間，他是真的有一些害怕。

何茗雪也發現了他的異樣，從燈火闌珊的KTV大堂折回來。

“還好嗎？”

唐源終於回神，搖了搖頭：“沒有你是真的很厲害，我向你學習。”

何茗雪幫他把保安服外套摘下來，拿在手裡：“好，我教你，私人教練不限時補課。”

仗著工作人員都散開，何茗雪說話也開始肆無忌憚。

唐源指指頭頂：“別亂說，監控看著呢。”

何茗雪個子高，一抬手就碰到了那個監控攝像頭，食指曲起，輕輕敲了敲。

“檢驗過了，假的，所以這福利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可翻了。”

唐源：“唔？翻倍？怎麼分配？一開始是想要的，你這麼一說，那我突然又不想要了。”

何茗雪：“沒想好贈品，先欠著。”

兩人肩並肩走出片場，和導演副導他們打了個招呼往更衣室走。

何茗雪：“等會兒要拍另一場了，怕不怕？”

唐源：“我怕什麼？不就換個衣服？”

接下來要拍的這一場戲，是槍哥把早就和他串通好的包小安帶進包廂，包小安被迫換了一身全是洞的衣服，當了槍哥的男伴。

這身衣服頂多算性感，倒也不是很低俗。

只不過……

何茗雪：“可是我怕。”

唐源：“？？？”

“你怕什麼？”

何茗雪：“我怕別人看到你穿成這樣。”

“哪樣？”

“你故意的吧？”

唐源明知故犯：“我幹什麼了？我就是單純語文沒有學好，沒聽明白罷了。”

“再說了，我哪樣你沒看過？”

何茗雪捏捏他的臉：“行吧……”

那件保安服外套在他手裡被擰成麻花，再鬆開，再擰，再松，表達主人的悲憤之情。

“你這衣服有點小，我十幾歲穿估計正好。”

何茗雪試著往身上套，果然，穿在唐源身上鬆鬆垮垮的戲服，到了何茗雪身上就有些緊繃。

唐源看著他的背影和側臉，突然有一瞬的恍惚。

“哥，你演過保安嗎？”

“嗯，演過，演過好多保安，小區保安，大院保安，公司大樓保安，酒店保安，你說哪一個？”

唐源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反應，旁邊的助理小於先瞪大了眼珠子。

“哇塞，茗雪哥你竟然都記得？”

小於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身後，嚇了唐源一跳。

何茗雪沒什麼表情：“嗯，小於，我包裡有治蚊子包的藥，你幫我拿一下，謝謝。”

剛剛湊過來想聽一點八卦的小於突然來活：“啊！好的好的！”

唐源扭頭目送小於離開，疑惑道：“你這麼著急支他走幹嘛？”

何茗雪：“我以為你有悄悄話想對我說。”

唐源笑了：“知我者，茗雪也。”

“從剛才我就想說了，我倆的烏龍是在KTV對吧，雖然在這之前，就已經有點關係了，但是並不算特別熟，真正的進展是從這次開始的。但是我總覺得，我不是第一次在KTV遇到你。”

“我思考這件事很長時間了，答案一直模模糊糊隔著霧，但是剛剛，我突然有了一點點頭緒。”

何茗雪：“剛剛？”

唐源點頭：“嗯，對，就剛剛，你把保安服穿上的時候，我想到了一點點事。”

這裡離換衣間已經很近了，兩人在原地停下。

夜裡，月光從梧桐樹的枝丫間透出來，斑斑駁駁撲向地面，連兩人的睫毛和髮梢上都染著破碎的月光。

何茗雪注視著唐源的影子，等待下文。

“劇組殺青吃飯，女演員被騷擾，我去勸架，然後成了被騷擾的。”

“對方正要揮拳上來的時候，有個個子很高的保安來了，他幫我攔住了對方的拳頭。”

“我本來想好好謝謝他的，畢竟，我就是靠臉吃飯的，但是我剛說完謝謝，他就把鴨舌帽的帽簷往下拉了拉，擺擺手叫我們趕緊走。”

“一開始，我以為那真的是保安大哥。”

“直到後來，我再一次路過這家KTV的時候，發現保安服根本不長這個樣子，而且……”

何茗雪：“而且什麼？”

唐源笑了：“而且，他們招保安的時候非常不走心，招的都是老大爺，我就沒見他家有過氣質那麼出塵的保安，我去跟大爺打聽你這個人，大爺跟我唱了一出《馬冬梅》，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再然後，是我某天閒來無事，翻了翻手機裡你的安利影片資料夾，看到了一段影片剪輯。”

“那個UP主不確定那是不是你，所以沒有打標籤，當地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故，一個穿著保安服的高個子青年，正在幫忙疏散群眾，頭上戴著棒球帽，黑口罩黑外套黑色工裝褲，穿的很簡單，但很乾淨。”

“大概是你臉包的太嚴實了，當時沒什麼水花，即使偶爾有幾個人覺得像你，你當時也沒有承認，但是我一眼就看出來了，那個側影，一定是你，錯不了。”

“你看過我的安利影片？還有一個資料夾？還會經常考古？”

唐源臉漲紅：“這是重點嗎？”

何茗雪：“是，這是重中之重。而且，我竟然今天才知道，你認出我，是因為我不夠老。”

唐源哭笑不得：“這好像也不是重點吧，何茗雪老師？”

何茗雪：“當然是重點，人過了三十，不得不開始在意自已的年齡，要知道，奔二，奔三和奔四，是不一樣的概念。”

“但你就算是老頭，也是個帥老頭。”

何茗雪輕輕推了他一把：“好了，去換衣服吧，我在門口等著。”

唐源：“你不用換？”

何茗雪：“不用，沒辦法把你關起來，這樣對你不公平，那就只好把第一眼留給我自已了，這個私心可以有嗎？”

唐源：“啊——”

頂不住，根本頂不住。

唐源臉開始紅，幾乎是逃進了換衣間。

要換的衣服洞太多了，唐源跑神，把腦袋探進了袖子的洞，被卡住勒死了。

何茗雪站在門外，等了半天不見人出來，進去一探究竟，發現試衣間的門上了鎖。

他一腳踹開門鎖，發現的是唐源已經涼了的屍體。

成為孤寡老人的何茗雪獨自帶著一貓一狗一鼠，補完了唐源未完成的一半劇本，並將他們的故事以配角的形式融入其中斬獲大獎。

唐源去世的第三年，何茗雪在他們相遇的KTV要了一間包廂，樂聲很大，放著那首熟悉的《奢香夫人》。

何茗雪看著腕錶上的時間，等待著23:49的到來。

指標指向23:48，門外傳來踉踉蹌蹌的腳步，何茗雪起身往門口走。

指標往前走了一格，23:49。

包廂門開了。

“都怪你！我都找不到路了！罰！”

何茗雪抱著懷裡的一團溫熱，眼眶通紅，雙手顫抖。

“你看清我是誰了嗎？”

來人帶著酒意，仰頭一笑：“你是……”

何茗雪心說，他要是敢說“白麵吊睛大蟲”，他立刻就親下去，叫他回憶一下熟悉的味道。

但那酒意不散，衝得何茗雪也有些微醺。

“我老公。”

他說。

——全文完——

總之，很癲。

如果真的有勇士看到了這裡，那麼恭喜，你的眼睛已經修煉成了，從今往後刀槍不入，立地飛昇，大有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