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因為藍渙是第一個對孟瑤展露善意,為他治傷的陌生人,又或許是因為藍渙看似沉著穩重,其實也只是個八歲的孩子,相對於大人來說更容易得到孟瑤的信任,總之孟瑤很粘他。
這成功使得藍湛心中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哥哥就要被搶走了’的危機感,每每看見孟瑤黏在哥哥身邊時,小藍湛心裡更是覺得委屈。
換言之,藍湛酸了,但他並不明白自已是酸了。
藍渙卻看得明白,他和弟弟待在一起的時間比任何人都要長,怎麼可能看不明白他的心思?
於是,留在望城山這段時間的夜裡,好哥哥藍渙夜夜都抱著枕頭去藍湛房中陪他睡。
藍湛好哄得很,晚上有哥哥陪著,心裡的委屈瞬間就散了,甚至第二日在孟瑤粘著藍渙時,也能幫著帶孟瑤,只是那一臉嚴肅的樣子,頗有成為第二個藍啟仁的潛質,孟瑤下意識的敬而遠之。
開心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離開望城山的那日,孟瑤不捨的拽著藍渙的衣角,緊緊地癟著嘴,堅強的不讓自已的眼淚落下。
孟詩看著既是無奈,又是高興。
無奈的原因是她不想強行將阿瑤帶走,高興是在於,阿瑤終於擁有了一個正常孩子該有的樣子和生活。
藍渙眼巴巴的看著玉清,玉清忍俊不禁,摸著他的腦袋笑道,“既然阿瑤捨不得你,那你就送他一程吧,順道去虞府看看紫鳶姨母也是好的。”
這句話一出,可就捅了娃娃窩了。
躲在牌坊旁邊石頭後的魏嬰立刻跳了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躥到藏色身邊,抓著她的手臂晃來晃去,撒著嬌道,“阿孃,我也要去!阿孃~阿孃~~”
藏色故意仰著腦袋不理睬他,他噘著嘴跺了跺腳,伸長了脖子道,“阿澄,去看你孃親不去?”
話落,江澄似乎被魏嬰的話嚇了一跳,跌了出來,頓感丟臉,又瞄了石頭後一眼,一步一步的挪過來,扭扭捏捏的回答,“要去。”
見狀,藍湛也挪到藍渙身邊,仰著腦袋望著玉清,眼中的意思很明確,哥哥去哪兒,他就去哪兒。
大人們都笑了起來,玉清看向藏色,挑著眉道,“大長老,要辛苦你與魏長老了。”
藏色順手一把撈起魏嬰,笑盈盈道,“不辛苦,我就喜歡玩孩,嗯,和孩子們玩。”
魏嬰麻袋似的掛在自家孃親的咯吱窩下,不僅不覺得害怕,反而撅著屁股前後左右晃動著,盪鞦韆似的,玩得不亦樂乎。
玉清拍了板,一行人這就準備出發前往眉山了,離開之前,孟詩恭敬的對著玉清屈膝行禮。
玉清頷了頷首,溫聲道,“你擅琴,紫鳶姐姐在眉山給你安排了個琴師的營生,望城山給你安排的住處也就在那附近,旁邊便是藏色姐姐的府邸,你不必擔心自已與阿瑤的安全。
琴師報酬頗豐,養活你自已與阿瑤綽綽有餘,那裡亦無人知曉你的過往,未來過成什麼樣,就看你自已了。”
孟詩再度屈膝行禮,感激道,“多謝翁宗主。”
“去吧,好好生活。”
他們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長階盡頭,玉清忽然開口,“阿離怎麼不與兩個弟弟一同回眉山看望你阿孃?”
話音落下,石頭後邊又一道身影走出,正是虞厭離。
方才魏嬰問江澄要不要去眉山時,江澄沒有反應過來,是虞厭離推了他一把,所以他才趔趄了一下,而虞厭離自已卻沒出來。
虞厭離走到玉清身旁,垂眸望著空無一人的石階,低聲開口,“我要修到值得我阿孃驕傲的時候,再回去。”
玉清眉心微動,“你娘一直都為你驕傲。”
“這不一樣,”虞厭離小大人似的將臉皺成一團,“一年前,我回眉山看望過孃親,聽到了族人們的議論。那時我才知道,在阿孃為我冠以虞姓之時,族人就知道阿孃未來會將眉山虞氏交到我的手上,但我的修行資質卻不如他們的意。
我只知阿孃一直頭痛於我的修行資質,卻不知這些年阿孃一直為我頂著這些壓力,不讓我知曉分毫。
後來,我去問過阿孃,阿孃說,她曾因為族人的議論而動搖過讓我繼承虞家的念頭,但自從姨母收了我做入室弟子,那些議論聲漸漸消弭,她也就不在動搖。
阿孃沒有錯,她愛我,但她是虞家家主,不能只愛我,需要為虞家考慮。
族人也沒有錯,他們只是希望有個強大的家主保護他們,以我的資質,承擔不起這樣的責任,更擔不起這樣大的家業,我不回去,他們就想不起來這件事,阿孃的日子也會清淨很多。
待我跟著姨母習有所成,有資格承擔這樣的責任了,才是回去的時候。”
玉清摸了摸虞厭離的腦袋,輕嘆了一聲,“姨母竟不知,你這小腦袋瓜中藏了這麼多的念頭。”
兩年過去了,這孩子的溫良一點沒變,骨子裡的固執倒是又顯露了幾分。
虞厭離拿小腦袋蹭了蹭玉清的掌心,小貓崽兒似的眯起了眼睛。
“藏色姨母說,姨母在八歲的時候活像一隻小狐狸,您眼睛一眯,她就知道您要冒壞水了,藏色姨母還說,阿離現在還差得遠呢。”
虞厭離感受到腦袋上的那隻手停了下來,揚起腦袋,好奇地問,“姨母,你怎麼了?”
玉清眯了眯眼,又揉起了虞厭離的腦袋,笑眯眯道,“沒什麼,你藏色姨母的話,十句裡有五句是假的,其他五句都是誇大其詞,信不得。”
虞厭離乖巧得‘哦’的一聲,心中卻在想:藏色姨母至少有一句話是真的,姨母眼睛一眯,就是要冒壞水了,剛剛姨母的眼睛就眯了一下,那是誰要倒黴了呢?
玉清唇角微挑,竟在小輩面前壞她名聲,那就誰也別想好過。
雲端,藏色腳踩著伏光,重重的打了個噴嚏。
魏嬰仰著腦袋問,“阿孃,你生病了嗎?”
藏色將魏嬰扶正,笑道,“阿孃沒有生病,你一個小人就莫要操心這些了。”
嘴上如此說著,她心中卻在想:莫不是有人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