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語氣低沉地說道:“這僅僅是權宜之計啊,老黃剛剛遭遇車禍時,不僅左腿脫位,連體內的臟器都移位了。”
“若要救活它必須動手術,但此刻我手上並無麻醉劑,無法施行手術。”
陳三邊說邊低下頭去,接著自責的說道:“德彪對不起,是我大意了。倘若我能第一時間攔住你給老黃餵食,只需過了今晚,它的臟器便會自然復位…可如今……”
德彪死死地盯著陳三,想要對著陳三發火,最後還是冷靜下來。
不甘心的追問道:“這麼說來,老黃已經沒得救了?”
陳三語氣堅定的回答道:“沒錯!是沒救了!它平日裡喜歡些什麼,你們儘量滿足它吧。食物就別再餵了,因為只會讓它越發痛苦難耐。”
事已至此,德彪與其他幾個年輕人只能無奈的頷首示意。
就在這時,那輛方才載著陳三返回的三輪車再度啟動。待其再次回來的時候,車上多出了一整套鑼鼓。
看著眼前的情景,陳三不禁的疑惑道:他們這是要舞獅子呢?
三輪車停下後,德彪一個跳躍來到車上,他和開車的年輕人對視了眼。
“擦鐺叮噹擦鐺叮噹擦鐺叮噹”有節奏的聲響傳來,陳三這回是聽出來這不是舞獅子的配樂,這是舞龍的配樂。
老黃聽到這刺耳的聲音後,反而安靜了下來,它忘記疼痛努力的抬起頭來觀看德彪和六子的表演。
其他人不知道撒時候散去了。
也對!面對著一頭即將死去的牛還有撒好看的。
“飛龍在天”跟隨著一聲呼喊。
一條黑色的龍,出現在老黃的視野裡,龍頭緊緊的貼住地面,到達老黃面前的時候,突然一躍而起。
老黃望著那高高躍起、威風凜凜的龍頭,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眸裡瞬間又燃起了一絲明亮的光彩。他打心底裡喜愛與那條神秘而高冷的黑龍玩耍嬉戲。
儘管這條黑龍從未開口說過一句話,但每當老黃默默地陪伴在其身旁時,卻也未曾遭到過任何驅趕或嫌棄。
老黃心中充滿了對黑龍的豔羨之情——因為只有黑龍才擁有那種能在半空中自由翱翔、翩翩起舞的能力!
每回村裡舉行舞龍活動時,總會有熱心的村民牽拉著老黃一起緊跟隊伍前進;然而遺憾的是,黑龍並非每次都會露面,一年到頭也難得現身幾回。
記憶之中,上次見到黑龍還是在糧食收割完畢之後!
可眼下正值春耕時節,理應忙著翻土犁田、撒種育秧。
為何黑龍會在此刻突兀地現身呢?這著實讓老黃百思不得其解啊!
“神龍擺尾”又有人大喊一聲。
龍尾做出橫掃之勢,在老黃的上方,掃了一圈。
“轉三輪”又有人大喊一聲。
龍圍著老黃,轉了一圈又一圈,一共轉了3圈。
這下子老黃更激動,掙扎著抬起頭,只是它太疲憊了,緊緊抬了一點點,又從新倒下。
伴隨著低沉而悠揚的“哞哞”聲,老黃牛那原本明亮的眼眸逐漸黯淡下去,沉重的眼皮緩慢合攏。
在它即將陷入沉睡的瞬間,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天邊有一朵烏雲正悄然飄來。
老黃牛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欣慰。
在它簡單的認知裡,每當黑龍出現,必然會帶來豐沛的雨水,滋潤大地,帶來豐收。相比之下,自已則只會耕耘田地、牽拉車輛,相差太遠了。
站在一旁的陳三邊看著天邊的烏雲,嘴裡邊嘟囔著:“這見鬼的天氣預報!就沒有錯過。”
“昨晚看的時候說,今天多雲間陰,有雨或者沒雨。”
然而,此時的老黃牛不知道的是--這次舞龍的村民們,他們虔誠祈禱的並非風調雨順,而是祈求上天能救救自已。
無錯書吧就在這時,人群中的一個小男孩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悲痛,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他那稚嫩的哭聲如同一把利劍,刺破了寂靜的空氣,使得整個舞龍隊伍停下了動作。人們紛紛將目光投向這個哭泣的孩子,眼神中同樣流露出悲傷。
“爸爸!黃叔是不是死了。”
小孩子指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老黃問道。
舞龍隊伍中走出一位男人,摸著小孩子的頭說道:“老黃!它是去見馬克思了。”
小男孩雖然不知道馬克思是誰,但是他卻知道。只要村裡的人提及誰誰去見馬克思了,就代表.....
小男孩這下子,哭的更厲害了。
上天也跟著回應,打了一個巨響的悶雷。
孩子的爸爸喊道:“啊志!過去給黃叔磕個頭,我們送他一程。”
小男孩聽從爸爸的教誨,慢慢悠悠的來到老黃面前跪下來磕頭。
雨緊隨而下,雨水很快從小水滴變成傾盆大水,村民們彼此之間對視了一眼,德彪再次敲響了大鑼“擦鐺!鐺叮!擦鐺!鐺叮!”。
伴隨著節奏比之前還要響亮明快的樂器聲,黑龍的動作也變得更加的敏捷,圍繞著老黃不停的起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分鐘還是10分鐘,還是一個鐘。
陳三從未看過,這樣精彩的龍之舞,滿天飛雨之下黑龍起舞,彷彿那龍活過來一般,以至於讓它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伴隨著“鐺鐺鐺”三聲密集的響聲,黑龍停了下來,一個“龍之舞”算是表演完了,雨也很識趣的跟著停了。
唯一能證明它來過的痕跡,是河裡上漲的黃色洪水,向前奔湧而來。
小男孩看到黃色的洪水,緊緊的捉住爸爸的衣服,他感到很害怕。或許是因為太害怕了,又要求爸爸抱自已起來。
全體的目光都轉向奔湧的洪水,只留下不知所以然的陳三。
那年也是這樣的特大暴雨,只是時間不一樣。那樣的大雨,下足了三天三夜。
德彪所在的龍教村山泥塌方,水很快就漫過了1樓,漫過1樓後,洪水還繼續上漲。
直到第三天雨結束後,整個村子變成了一個汪洋。
這是誰也預料不到的局面。
瓢潑般的暴雨帶來的寒冷,使得許多小孩子患上了感冒併發起高燒。
當時尚且不滿12歲的德彪與其他6個小孩也中招了。
時至今日,德彪依然清晰地記得那種令人窒息的感受:每次吸入的空氣彷彿都帶著利刃,劃過喉嚨,引發陣陣劇痛。
而頭部則像是被重重敲打過一般,暈眩難耐,視線模糊不清,難以看清周圍事物。
其他孩子們的狀況也大致如此。
由於道路坍塌,要想疏通這條路起碼最快也要到明天車輛方可駛入。
然而,孩子們已經等不起了。尤其是那些更年幼的孩子,其中一些甚至已經陷入昏迷狀態。就在眾人感到絕望無助之時,德彪的父親回來了。
此前,在下大雨前,德彪的父親曾外出去給飯店運送山貨,但未曾料到返程途中竟遭遇傾盆大雨,這場雨持續不斷地下了整整三天。
雨停之後,德彪的父親焦急萬分,採購了滿滿一車應急物資,急忙駕車趕回村莊。
不僅是德彪的父親焦急,老黃同樣渴望儘快回到村中,因為村裡的孩子們會它洗澡刷毛還和他玩撒。
只是來到鄉道盤岔口的時候,德彪的父親傻眼了,一大堆山泥擋在了村裡唯一的進出口。
正當他無計可施的時候,老黃開始了行動。
“你幹嘛啊?老黃!這邊是洪水啊.....”
老黃“哞哞”的叫了兩聲繞過道路衝進水裡,在水中漫步前行。
坐在牛車上的德彪父親猝不及防摔了一下,他徹底傻眼了被驚出了一身冷汗,還好前幾天送魚的時候,改造過車身,能讓牛車得以在水中像船那樣滑行,還未等他多喘口氣。
老黃繼續行動起來。
德彪的父親慘叫道:“哎!老黃你等等啊!你要幹嘛啊。你不要過去啊!”
老黃知道這條橋是回村裡的捷徑,只要過了河就能到達村的正中間。
但是德彪的父親不是這樣想的,下大雨後滔天的洪水漫過了橋面,這多危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