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
蘇時酒起身,行至老宅門口抬頭仰望。在明亮燈光的照耀下,鵝毛般的大雪自天上撲簌簌落下。
間或一兩片雪花落在蘇時酒臉上。
冰冰涼涼。
蘇時酒長長的睫毛顫了顫。他穿得單薄,就這麼站了會便覺得有點冷,正準備轉身回去時,一件帶著體溫的外套蓋在身上,他轉頭一看,顧殊鈞正站在他身後。
“傻不傻?”顧殊鈞問。
大冬天的出門,竟然連外套都不穿。
蘇時酒瞬間理解對方的意思,他抬手攏了攏身上的衣服,狡辯道:“我本來看一會兒回去了。”
顧殊鈞不置可否,也抬眸看向天空。
他牽住蘇時酒的手:“放心吧,不影響放煙花。”
蘇時酒:“。”
蘇時酒被點破心中所想,面上微紅。
他並不是沒看過煙花,去年爸爸就斥巨資給蘇時酒等人放過,當時眾人還特意拍了照片留念,現在照片都還在房間裡,被蘇時酒小心翼翼地收藏,結果今天,蘇時酒卻因為下雪的事情,站在這裡擔心晚點會看不了煙花……
嘖,這事要是讓蘇嶽林或者段紅知道了,肯定會覺得他小家子氣,上不得檯面。
好在此刻待在他身邊的是顧殊鈞。
蘇時酒小聲問:“那無人機呢?”
“也可以。”顧殊鈞道,“我問過,無人機用的是目前國內頂尖品牌的產品,質量有保證,而且目前無人機已經用於道路除冰和大棚融雪等專案,只是低溫時電池適應性可能沒那麼強,但問題不大。”
蘇時酒眼眸亮晶晶:“好。”
兩人正往回走,恰逢有人一臉焦急來找顧殊鈞,對方視線掃過蘇時酒,壓低聲音與顧殊鈞交談。
蘇時酒雖然離得近,但宴會廳內熱熱鬧鬧,也只隱隱聽到“裡面”“老人家說”“不願意出來”之類的關鍵詞。
他後知後覺發現,整個宴會廳內,確實沒有顧殊鈞之前提到過,在老宅養身體的那些老人出現。
但這和蘇時酒沒什麼關係。
他不在乎。
吃過飯,又社交一陣,大廳內的移動電視開始播放起春晚來。雖然近些年春晚的質量普遍不高,口碑不好,但畢竟是不少人的童年回憶,出於禮貌還是會看一下的。
等到春晚過半,便又有人來彙報,說煙花和無人機那邊已經準備就緒,隨時都能開始表演。
蘇時酒看了眼腕錶,此時是十點半。
看來這場煙花和表演,會持續一個多小時。
“差不多了。”顧殊鈞起身。
顧家眾人接到訊息,紛紛穿上外套,一同前往天台。
老宅的天台原本是露天的,為了煙花和無人機表演,早早備好了座椅和茶點等,方便眾人坐下閒聊觀看,但這場雪來得比較突然,便又臨時加上頂棚,有些位置不好的地方,便略微有些遮擋視線。
蘇時酒飯桌上吃了個七八分飽,但看著製作精美的茶點,沒忍住又塞了點,之後套上林女士找來的厚羽絨服,將好的位置讓給女士們,和顧殊鈞丁宸等人站在天台邊緣處閒聊。
“酒哥應該不知道?顧家雖然表面看起來算團結,但其實背地裡還是有些裂痕的,畢竟你知道的,牽扯到利益嘛。早些年還有很多人不服鈞哥,覺得自已能做的比鈞哥還好,結果都被啪啪啪打臉,當時發生的幾件事,可真是太爽了!這些年聲音就漸漸小了……”
“是,停對方一個月零花錢就老實了。”
“哈哈哈哈,確實!”
蘇時酒聽兩人講當初顧殊鈞接手顧氏集團時驚心動魄,大殺四方的故事,唇角一直勾著。
等一個話題快終了,他饒有興趣問:“那你們那時候有沒有什麼類似‘真實商戰’的故事?”
“也算有。”
老婆提問,顧殊鈞主動接過話茬,“澆死發財樹那純屬是開玩笑的報復心理,大多數情況還是很務實地在公司裡安插自已人,探聽報價,偷看標書之類的。哦,之前倒是見過有扎娃娃的。”
他面不改色道,“有位長輩,說要給我介紹相親物件,問顧霍要了我的生辰八字,結果是為了寫在小人上用針扎。”
蘇時酒:“……嘶。”
顧殊鈞嘲諷道:“可惜了,怪力亂神,沒什麼用。”
“那後來呢?”
蘇時酒很關心那個人有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
“後來啊。”顧殊鈞笑了聲,視線中閃過一絲輕蔑,“他太執著於這個,病了。”
蘇時酒眨眨眼。
雖然對方沒說完,但蘇時酒秒懂。
他將腦袋靠在顧殊鈞身上,給予無聲的安慰。
“是,我聽說過這件事。據說做這一切的,還是位在顧家算得上德高望重的老人……”
丁宸不由唏噓,“當時我是真沒想到,連那種年紀的老人都會如此不明事理,後來才知道,原來他更偏愛三伯家,想讓三伯家的繼承顧氏,而不是鈞哥的父親。”
蘇時酒頷首:“一個人的品性和年齡沒關係。”
“也是……說起來。”丁宸抱著自家女兒環顧四周,“今年顧家的年輕人到得很齊,但似乎沒看見老一輩的?”
顧殊鈞神色淡淡:“他們年紀大了,身體本來就不太好。下雪天容易激著,還是別出來了。”
“倒也是。每年到了冬天,醫院裡出事的老人就越來越多,近些年還有在往年輕化發展的趨勢。”
丁宸身處醫院,最瞭解這些,聞言深有同感。
兩人很快將這個話題略過去。
就在煙花秀即將開始時,顧霍找來,他緊鎖眉頭,原本似乎要怒斥顧殊鈞什麼,但看著自家兒子冷漠的面龐,最終還是嘆了口氣,緩和語氣:“你的手段還是過於激進了。”
蘇時酒:“?”
蘇時酒看向顧殊鈞。
顧殊鈞安撫地拉住蘇時酒的手。
“我不信任他們。”他回顧霍,“我也不會賭。”
顧殊鈞轉頭,視線平靜地看向自已的父親,“比起期待別人的良心發現,我更喜歡把一切抓到自已手中。”
“他們原本只是在抗議你之前的強勢,覺得你一個孩子這麼不分長幼尊卑地跟他們說話,是在威脅他們,顯得他們一把年紀了,很沒有面子,才沒有在宴會廳出現,但現在已經改變想法了……你讓人守在他們門口攔著,豈不是要真正撕破臉?”
蘇時酒低垂眼睫,懂了。
原來是家中的長輩因為和顧殊鈞之前起了一些口角,所以不願意在這種跨年闔家團圓的日子裡出來。
本以為這種情況下,會有不少小輩來勸,讓他們賺足面子,可誰知根本沒人在乎,因此那些老輩們就有些坐不住了,如今再想出來,卻被顧殊鈞找的人堵在門口,只能找顧霍來伸張正義。
“怎麼會是撕破臉呢?”
顧殊鈞一笑,“下雪天,一些身體不怎麼好的老人,確實不太適合待在外面。不是嗎?”
“我完完全全,是在為了他們的健康著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