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李一張大臉笑得比哭還難看,“頭,我知道你有點來頭,但我沒讓你誇張,盡瞎說一些不可能的事吧?”
這個年頭,實話、真話沒人信;假話、空話、大話信的人卻反倒是一大堆!
劉鈺也不生氣,起身給小飯店老闆說了聲對不起。
小店老闆是個老實人,這種喝酒撒酒瘋的場面見多少,處理起來很有經驗,兩下便將桌面、地面收拾乾淨,再給兩人上了兩瓶啤酒、一個杯子。
劉鈺接過啤酒,食拇指一扭,開啟蓋子,將其中一瓶遞給大李,另一瓶抓在手裡,與大李手中那瓶啤酒碰了碰,道,“嚇著了吧!來,吹一口,壓壓驚!”
大李如一個任人擺佈的機器人般,任劉鈺將啤酒塞到手裡、任他碰瓶,聽到劉鈺話後,毫不猶豫的將酒瓶塞進嘴裡,咕嚕咕嚕的二話沒說立馬喝了起來。
瓶裡的啤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見少,不一會功夫,瓶裡的酒就見了底。
大李呯的一聲將見了底的酒瓶拍在桌上,嚷道,“頭兒,你說你這樣子,哪點像劉氏的太子爺。當兵拼命、當警察受氣、住二手房,開二三十萬的車,還在街邊小店吃十塊錢的小菜、吹三元的啤酒,你這樣子,有半點劉氏太子爺的樣子嗎?”
劉鈺就著瓶口吹了半瓶,跟著放下酒瓶,聽大李這麼說,有些好笑,遂反問道,“劉氏太子爺,應該是什麼樣子呢?”
劉氏太子爺,應該是什麼樣子?
住豪宅、開名車、一身奢侈品、吃山珍海味、睡最美的女人......
這些形容話,大李開口準備就來,但真開口時,卻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
富豪,尤其是中海劉氏這樣千年世家的繼承人,應該是怎麼樣的,別說形容出口,他腦子裡連半點概念都沒有。
見大李說不出話,劉鈺笑了笑,自嘲道,“劉氏太子爺,如果脫去那層神秘的面紗,一樣不過是一介普通人。難不成我還能長三條腿、六隻胳膊、四隻眼睛、兩個鼻子三張嘴,天天吃龍心鳳肝?看看我的樣子......”
劉鈺將脖子伸長,讓大李瞧個清楚,“我是這樣的怪物嗎?”
一瓶啤酒下肚,大李總算是恢復了冷靜,他睜大有些迷離的醉眼。
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張人臉,稜角分明不醜但也說不上帥,
有些接受了劉鈺那個特離譜的身份。
大李向老闆再要了一瓶啤酒,開瓶後喝了一口,兀自有些不相信的再次問道,“頭兒,你真是那個傳說中的劉氏太子爺?”
劉鈺點頭,拿起啤酒瓶與大李碰了一下,湊到嘴裡喝了一口,道,“如假包換,比十足真金還真!”
大李抱著啤酒瓶,狠狠的將瓶中所有酒灌裡了肚子裡,然後將酒瓶甩到一邊,很是滿意的打了個酒嗝,道,“孃的,這輩子算是賺了。劉氏太子爺是我的上司,天天跟老子稱兄道弟、吃最廉價的菜、喝最廉價的酒!”
見大李那副完全痞賴的樣子,劉鈺心下好笑更感動,他組裡這幫兄弟姐妹,個個皆有個大心臟,不管是他組長劉鈺還是劉鈺太子爺劉鈺,但似乎在他們的心裡,他最重要的身份還是那個頭兒劉鈺。
這很好!
劉鈺扭開另一瓶啤酒,將大李身前的酒杯滿上。
大李這個奸人,酒量可沒他心眼多,接連兩瓶下去,明顯已經有點多了,再一瓶一瓶的吹下去,下一步就得鑽桌底了。
斟了酒,劉鈺又將一串豪華羊肉串遞到大李嘴前。
大李也不客氣,接過肉串就饕餮大咬,幾口就將那串豪華羊肉串啃了下肚,然後靠在椅子上,用右手掌順了順自已明顯鼓脹的肚子,很是愜意與滿意。
看大李那副窮愜意的樣子,劉鈺取笑道,“知道我身份後,有沒有千億富豪生活不過如此的感覺?”
“屁的千億富豪生活!”一聽這話,大李可不幹了,“頭兒,你可別像以前那樣忽悠我們了。這次任務結束回中海後,必須得出去真正豪一把。就諾山渡假山莊,那地兒,你們劉氏的,請我、鐵軍、玥玥去豪一把,沒問題吧?”
“沒問題!”劉鈺給了個肯定的微笑,“我這個劉氏太子爺,還是值點錢的。這個案子破後,請你、嫂子、樂樂、鐵軍、玥玥,到諾山渡假山莊玩半個月!”
“大氣!”大李豎起拇指給了劉鈺一個點贊,突然問道,“頭兒,你怎麼放著好好的劉氏太子爺不當,跑來當一個小警察?”
這個話一問出,大李便有些後悔,他扇了扇自已的嘴,道,“瞧我這個破嘴,頭兒,這個話你就當沒聽見。”
劉鈺放著自已好好的劉氏太子爺不當,跑來當一個小刑警,這裡面明顯就有故事。
每個人皆有故事與秘密,尊重別人的故事與秘密,就是對他人最大的尊敬。
為什麼放著好好的劉氏太子爺不當,跑來當一名小刑警?
這問題不是一時半會便能說清楚的。
而且家醜不外揚。劉氏二爺準備幹掉劉氏太子他、篡權奪位,這怎麼也該算得上劉氏的家醜吧,說給外人聽,似乎真有些不合適。 劉鈺苦笑了一下,抓起酒瓶一口將剩下的半瓶酒喝完,有些違心的道,“投胎我沒法選擇,但想過什麼樣的生活,這卻是我所能選擇的。”
劉鈺這話說的著實有些裝逼,不過卻是當前他能給出的最好的答案。
“你們這些有錢人啊,想法稀里古怪的,沒法理解。”
大李抓起酒瓶,“老闆,再給我們來一打。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先喝個痛快再說。”
“好啊!”劉鈺拎起老闆抱過來那件啤酒,手指輕旋,手中瓶蓋如一個個聽話的小可愛,隨著他手指輕舞,一個個打著旋兒,落在地面,被開啟蓋子的酒瓶擺在兩人面前,整整齊齊的擺了一擺,看著就喜慶,“好,今天不醉不歸,先喝個痛快再說。”
這十三天,他不好過,專案組裡就沒有一個輕鬆的。
現在案子有了突破口,吃吃飯、喝點酒,適當放鬆放鬆,這也是應該的。
這一頓,劉鈺、大李吃掉了四個冷盤、五個熱菜,二十串烤串,六葷三素,喝掉了四打啤酒。
大李喝沒喝痛快,劉鈺不清楚,但他喝成了個死鬼,劉鈺卻感受的很深。
一米九的大個子,喝成一堆爛泥,那重量堪比一頭大象,能壓死個人。
將大李帶回賓館的時候,劉鈺總算是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重。
睡過去前,大李勉強睜開一條縫,道,“頭兒,你身份的事就別給其他人說了,尤其是玥玥。那丫頭嘴沒帶門,不會保密。”
深夜,大李睡得像一頭死豬,躺在他隔壁床上的劉鈺卻怎麼都沒法睡著。
有些時候,劉鈺其實是挺恨自已那變態的體質的。
體質太好,這也是一種原罪。罪到你就算想罪,也把自已灌不罪!
劉鈺穿上睡衣,下床,走到陽臺,點上一支香菸。
運城地處西北,遠離地處東南的中海,人文、地理、環境與中海迥異。
運城的夜靜謐、安寧。
運城的天空乾淨、空曠、深邃,遙遠的夜空中點綴著三五顆星星,看著清冷、孤單卻偏又那麼的孤傲、倔強。
就算身處寒冷、孤寂的宇宙,它也會盡情的發光發熱,彰顯自已的存在!
抽完一支香菸,劉鈺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打給了遠在中海的劉長生。
有些事、有些人,從出生那一刻,你就註定是無法逃避的。
既然逃避不了,那就迎戰吧、反擊吧!
深夜接到劉鈺的電話,劉長生也不生氣。
人老了嘛,覺就少。覺少睡不著,那也是應該的!
“怎麼,鈺哥兒,這一到外地,就想你長生叔了,大晚上的都睡不著覺。”
“呵呵!”對長生叔良好的自我感,劉鈺只能報以經典的兩個字。
“呵呵!”劉長生也是個老頑童,毫不猶豫的報以兩聲呵呵,“鈺哥兒,深夜打電話給我,你不會就是想跟我老人家說一聲呵呵吧?”
當然不會!
劉鈺想了想,問道,“長生叔,長庚叔今年五十有六了吧?”
劉長庚,劉氏三房次子,老爺子身邊的工作秘書,與劉鏞一起並稱為劉老爺子身邊的哼哈二將。劉鏞主內、他主外,是老爺子身邊最重要的兩人之一。
“長庚?”電話那頭,劉長生明顯一愣,鈺哥兒咋開始關心起長庚來了,“差不多吧,他比我小兩歲,是臘月裡頭生的,再有一個多月應該就56了。”
“哼——”劉鈺沒有立即說話,沉默了半秒道,“長庚叔年齡不小了,需要一個接任者了。”
“接任人?”電話那頭,劉長生有些吃驚更有些驚喜,這個鈺哥兒總算是開竅了,總算開始履行自已劉氏太子爺的職責了。
劉長生深深呼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平復了自已有些波動的情緒,緩慢道,“長庚這兩年年齡大了,精力的確有些不濟,他的確需要一個助手與接班人了。鈺哥兒,你那有人選嗎?”
聞弦知意。
從不操心劉氏之事的鈺哥兒,突然關心起了劉長庚的接班人,顯然是要插手劉氏族長工作秘書這個關鍵崗位的人事了。
劉氏未來的繼承人插手自已未來的秘書人選,天經地義,應有之事。
劉氏族長工作秘書接班人,這樣的關鍵崗位,劉氏千年傳承,自是有家族成熟的人才培養體系。
在劉氏的人才儲備體系裡,劉長庚的接班人不但有,而且還不止一個。
但顯然,現在劉氏的未來族長有了自已的心儀之人,再多的儲備人才也得為他讓路。
聽到劉長生問自已有沒有合適的人選,劉鈺心中一暖。
長生叔真是一個貼心的長者!
“姜姜!”
“姜姜?”這個人選建議劉長生有些意外,這可是劉氏未來的族長夫人人選,咋就被鈺哥兒這個正主降格為自已的工作秘書了呢?
“是的,姜姜。”電話裡劉鈺肯定的道,“劉氏內部那幫人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們的行事風格、方法、手段,二叔不但熟甚至玩得比他們還順溜。只有姜姜這樣的生人,他才摸不清她的手段。”
劉二爺這段時間雖然明面上沒什麼動靜,但在劉氏內外,誰都能感受到他那股臨而不動的威脅。
這種威脅,作為老爺子身邊最親近的人,劉長生這段時間感受最深。
“她行嗎?”姜姜的能力,劉長生毫不懷疑,但劉燚劉二爺,可不是任何人皆能對付的。
“當然行!”想到姜姜那些神鬼莫測的商業手段,劉鈺不禁笑了起來,“如果她都不行,別人就更不行了,姜姜是我唯一想到能在商業上與二叔一較長短的人選。”
姜姜的手段,劉長生自是有所瞭解。
這可是被長爺子認可的孫媳婦人選。
“姜姜倒是一個合適的人選。”電話那邊劉長生承認道,“如果她能進劉氏幫我們,在老爺子嚥氣之前,至少在內部商業版圖上,我們不會輸的太慘。不過,你和她商量好了嗎,以那姑娘的脾氣,可不太容易聽你的安排。”
“那是!”說起姜姜那獨立自主的性格,劉鈺有些自豪,“你跟他說當老爺子的工作秘書、當我劉鈺的夫人,姜姜肯定不會願意。但如果你跟她說,她就是劉氏集團未來總裁人選之一,她肯定會願意。”
聽到劉鈺此話,劉長生回想了下姜姜的資料,道,“這倒是那姑娘的性格。嘚,明天我就去找那位姑娘。”
“辛苦你啦,長生叔。”
劉鈺結束通話電話,抬頭望著夜空中那散發著星星點點光芒的夜星,有些痴迷。
宇宙很大、地球很小。
運城到中海,短短兩千公里,是否可看到同樣的夜空。
姜姜,以二叔的性格,自與我認識那天,你便沒了退路,但你做好了戰鬥的準備了嗎?
中海那邊,劉長生躺在床上,盯著手機螢幕,有些發怔。
劉鈺今天這番操作,把他有些整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