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無極看見了水中光那一雙眼睛，那是一雙無懼、無畏、勇敢而堅強的眼神。那雙眼睛炙熱地盯著元無極，眼中毫不掩飾地迸濺出戰意的火花。

這個少年，已經等不及要與乾元帝國的天才少年一戰了。

元無極眸子微轉，於是又看到了一位少年的眼睛。這雙眼睛就像高遠星空的極星，溫暖、明淨、溫潤、有神。元無極怔了怔。他還記得這位少年。

少年似乎感應到他的視線，抬起頭朝他微微一笑。

臺下，祭司高聲唱起了讚詞：“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雲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終始，六位時成。首出庶物，萬國咸寧……”

元無極捧起一盅鮮紅的血，這是牛羊犧牲的鮮血，澆在高臺之上，神牌之前。他又捧起兩盅酒，灑作兩條水線。他在第八層和第九層高臺之間上下，依次進獻全牲、肉汁和加鹽的菜汁。

伏地三拜九叩之後，元無極又獻了兩盅酒，接著依次進獻黍稷五穀。

再次伏地三拜九叩，元無極敬獻了最後一盅酒。

此時，祭司的讚詞已高拔入雲。從莫皇后以下，百官、萬軍、億萬黎民盡在拜服，五體投地，三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元無極冷眼俯視，卻見那水中光等人只是單膝跪地，腰桿卻挺得筆直，不禁冷冷一笑，俯身請起天之神牌前一杯冷冽美酒，仰頭一飲而盡，拾級而下，高聲喝道：“賜胙宗室臣下，賜酒萬眾黎民。”

一夜笙鼓，載歌載舞，成頭的牛羊被吃掉，成噸的美酒被喝掉。任何年代的祭祀，一定極盡鋪張浮華之能事，因為這是獻給上蒼、獻給神的祭禮。

直到玉兔西沉，朝陽東昇，元無極神采奕奕從行所走出，再次君臨祭壇。

祭壇正前方，白令風口，此時忽然憑空出現了一座山。

用冰雪堆積而成的山，一座冰山。

將雪一層一層壓進模具，再一層一層融化，融化的雪水轉瞬再凍結成冰。如此一層一層壘上去，便成了眼前這座晶瑩剔透的冰山。

這座壯麗冰山，便是此次切磋比武的擂臺。

元無極大踏步走向這座冰山。

土黃色的祭壇邊，黎民百姓餘興未了，仍然圍著熊熊燃燒的篝火，暢飲美酒，痛快吃肉，與上蒼同樂。

而在這滑不溜手的冰山之上，將有十位少年捉對廝殺，為了各自國度的榮譽而戰。

比武的規則很簡單，因為只有一條規則，誰先掉下冰山或誰先認輸，誰就敗了。

當然，也許還可以再加上一條：敗者下臺，勝者可以繼續留在臺上接收挑戰，戰至無人可戰的那一方，便是輸的一方。

水中月輕盈跳上擂臺，火紅的衣服，粉紅的嬌顏，紅色的火，白色的雪，透明的冰。

水中月拍著小手嬌笑道：“我打頭陣，你們誰來？”她的視線掠過長道，掠過莫勇，掠過丁建墨，停留在周米寶身上，挑釁地揚了揚眉。她的眉毛娟秀，細長，勁挺，很漂亮，透著一股子勃勃英氣。

她沒有看易無咎，一個凡人本不值得她特別注意。

易無咎也沒有看她，他看著遠方的天空。天高雲淡，但是西方天際雲團翻湧如山巒起伏，積雪在陽光下泛著耀眼的光。

易無咎清晰感覺到了周米寶的元氣波動。這是一種奇異的波動，有火的燦爛，有水的綿長，似乎還有一種蓬勃旺盛的生命力。他心頭微微一動，忽然伸出一隻手，輕輕握住了周米寶的手腕。

元無極身後，元龍玉忽然重重哼了一聲，飛起一腳，踢起一堆碎雪，不偏不倚砸中元思賢大腿。元思賢苦笑一聲，彎腰拍了拍褲子，道：“雪好好的，也不知道得罪誰了。”

周米寶臉色微微一紅，她輕輕掙了一掙，沒有掙脫。在指尖與肌膚的接觸處，一縷髮絲粗細的青綠色元氣纏繞住周米寶的手腕，她的體內元氣立刻生出感應，扶搖著從經脈中流過。易無咎看到了火紅的顏色，玄黑的顏色和一種青翠的顏色。這種翠色的純度居然絲毫不輸於易無咎的青龍元氣。

周米寶體內居然生髮出了木元氣，而且這木元氣的品質竟是絲毫不遜色於神獸青龍的氣息。

元無極龍目微微掃過易無咎，淡淡道：“那孩子的話，你覺得有幾成可信？”

元思賢垂首沉思片刻，沒有直接回答，卻道：“坎孚帝國看起來很重視這一次切磋，竟然派出水氏兄妹勞師遠征來到異國他鄉。據說他們已是坎孚帝國公認的明日之星。”

元無極微笑頷首，不語。

元思賢又道：“不僅如此，其他三位成員亦是坎孚帝國排名前列的少年天才，而且也都是大族國姓。”

元無極道：“不錯，水，沐，冷，玄，坎孚帝國四大種姓的超級天才，都已來到我乾元帝國，他們看起來確實很重視這一次切磋。”

元思賢微微笑道：“只不過，他們似乎並不像看起來那麼重視這次切磋。”

元無極眉毛微挑，嘴角噙了一絲淡淡笑意，道：“哦？”

元思賢道：“此次坎孚帝國使團中只有一位守護者，任務也只是守護五位少年周全。而其皇室、重臣竟再無一人隨團過境。無論如何，這不能說是重視。”

元無極忍不住冷哼道：“但是，朕卻親率文武百官，鄭而重之的來觀看這種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

元思賢微笑道：“坎孚帝國四大種姓的未來，居然不辭萬里來為父皇的祭天大典助興，顯見是極為仰慕父皇不世風采，故來增光添彩，這倒值得令史官大書特書一番。”

元無極捋著鬍鬚哈哈大笑起來，豪聲道：“好，朕便依你所言。”

元思賢微微欠身，道：“兒臣謝過父皇。坎孚帝國的作派頗為可疑，所以兒臣斷定，易無咎的話至少有八成可信。坎孚帝國行的當是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

元無極冷冷道：“既然如此，你有什麼應對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