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的眼淚如斷線珍珠，她跪在冰冷的地上，哀求著李老太：“娘！這不成，這不是賣女兒嗎！”

李老太坐在床邊，看著阿根。

阿根的面容憔悴，鬍子拉渣，他難道看到李老太對他的片刻溫存，用乾裂的嘴唇說道：“娘~”

李老太卻只是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她的眉頭緊鎖，臉上的法令紋在此刻顯得更深，心中五味雜陳。

她心中對阿根有著深深的怨恨，因為大兒子做的蠢事，害的他老頭子不得不去頂罪，最終丟了性命。這個心結，多年來一直壓在她的心頭，難以釋懷。

但同時，她也是一個母親，面對兒子的困境，她又怎能真的做到見死不救？

阿根的腿傷，據張大夫所說，至少需要躺上半年，治療的費用至少需要十兩銀子。

要不是程氏帶來的這丫頭禍害，阿根又何必受這苦！

想到這裡，李老太惡狠狠地瞪了程氏一眼，正在抽泣的程氏被這凌厲的眼神一嚇，不由自主地打嗝了起來。

李老太心思深沉，她既然要決定插手老大家的破事，自然不會輕易放棄。

“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大丫她親爹不在了，阿根作為後爹自然要擔起這個責任。”李老太的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娘，瘸腳阿貴他真的不行……”程氏的聲音裡滿是絕望。

“有什麼不行？大丫是個有主意的孩子，阿貴也是有點本事的。俗話說得好，妻賢夫禍少。大丫如果能管好家，日子自然越過越好。”李老太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堅定。

“阿貴的名聲可不好，萬一把大丫推進火坑裡……”程氏還是流露出擔憂。

“哐當”李老太的柺杖重重地砸在地上，打斷了程氏的話：“你來治阿根的腿？你來出這個錢？”

李老太不滿意地罵到：“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阿根還沒死呢，就趕上來哭喪了！”

“阿根，你再好好想想，我明兒給阿貴去個回信。”李老太邊說邊起身，準備離開。

“阿根~”程氏淚眼朦朧地望著阿根。阿根則望著屋頂，陷入沉思。

過了許久，阿根緩緩開口道：“阿琴，要是不治，我這腿可能就真的廢了。小寶還那麼小，如果我癱在床上，你和小寶以後怎麼生活？”

程氏癱坐在地上，心如刀絞。

她想起來那些逃荒的日子，為了一口吃的，可以賣兒賣女。想起來福林去世後的日子，她一個女人幾乎要被逼自絕生路。

她目光盯向阿根的腿，如果，如果阿根真的站不起來了，那以後，以後自已能抗起這個家的重擔來嗎？

想到這裡，她的心又開始搖擺了。她囁嚅道：“我…我再去問問愛蓮嫂子…看看有沒有其他的？”

愛蓮嬸子是張家灣的媒婆。

村裡並沒有專職的媒人。只不過像愛蓮嬸子，本身自已就喜歡串門八卦，所以逐漸掌握了周邊幾個村子的未婚男女的一手資訊，大家要相親啥的，找她打聽一聽一個準。兩邊要說成了，給愛蓮嬸子一份謝媒禮就成。

程氏站在愛蓮嬸子家的院子門口徘徊，心裡七上八下。程氏是外地人，又是再嫁，再加上自已的性格，所以周邊幾家相熟的，和村裡其他人家來往的還是比較少。

愛蓮嬸子看到程氏，她比程氏大十來歲，但是看著比程氏年輕多了。她是逢人三分笑，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噯，阿根家的，你怎麼來了？”

程氏聽到愛蓮嬸子招呼，那顆忐忑的心反而定下來了。她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愛蓮，我……我是有事想求你幫忙。“

“進來說，進來說。”愛蓮嫂子把程氏迎進了屋。

”我家大丫十四了，你那邊能不能幫忙物色物色？”程氏把來意一五一十地說了。

愛蓮嬸子的臉上露出瞭然的神色：“這好，沒想到大丫也到年紀了。你家丫頭好，是個能幹的。我看著自已就喜歡，成，我幫你看看，有啥條件不？”

程氏心中一暖，她知道有愛蓮嬸子這句話，她必然會幫忙留心的：“小夥子還是人品好一些，老實可靠一點。人還是第一位的。最好家境過得去一些，家裡婆母要和氣一點。”

程氏頓了頓，自已就是因為不受婆婆喜歡，在家裡過的膽戰心驚，“大丫從小跟著我吃過不少苦，所以希望家境好一些，以後讓大丫少吃點苦。”

說完，程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作為一個母親，巴不得世上最好的男兒來娶她家的丫頭。

愛蓮嬸子卻沒有半分輕視，點點頭，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這要求是應當。我這到時候知道隔壁東泊灣有個合適的，小夥子今年十八了，家裡有個哥哥已經成親了，還有個妹子比大丫大一歲。這家在東泊灣也算是中等人家，你家大丫嫁過去也不賴。”

愛蓮嬸子如數家珍地搬出小夥子的優點，程氏聽了連連點頭，嫁去這樣的人家，大丫可不會吃苦了。

愛蓮嫂子說道：“行，那我先去那邊說道說道。那邊要是也覺得可以，我過兩天帶小夥子上門來讓你們看看。”

愛蓮嬸子做事雷厲風行，不出兩天，便帶著一行人來到了程氏家。

這一行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位農家小夥子，他粗眉大眼，面板被日曬得呈現出健康的小麥色，身形魁梧，顯得十分壯實。他的眼神裡透著一股子樸實和勤勞，嘴角掛著一抹靦腆的微笑，手裡緊緊握著一籃子自家種的新鮮蔬菜，似乎有些緊張。

與小夥子一同前來的老頭和老太，大約四十來歲，他們的面容和藹，眼神中滿是慈愛。老頭的頭髮已經有些花白，但梳理得整整齊齊，身穿一件乾淨的藍布長衫，手中拿著一壺自家釀的米酒。老太則穿著一件樸素的灰色衣裙，頭髮簡單地挽成一個髮髻，耳垂上掛著一對銀質的耳環，手裡提著一籃子雞蛋。

程氏趕緊迎上前，熱情地招呼著：“快請進，快請進，愛蓮嬸子真是有心了，這麼快就帶人來了。”

他們的到來，讓程氏家的院子頓時熱鬧起來。

愛蓮嬸子一邊領著他們進院，一邊大聲介紹著：“這是東泊灣的孫有才，這是他們家的老二，孫長生，今年十八歲。”

孫有才一家也不多話，隨著程氏的引導，他們走進了屋內。儘管屋內陳設簡陋，但他們的眼神中沒有一絲輕視。

孫母環顧了一下屋內，然後轉向程氏，語氣溫和地說：“我們聽說了大丫的事情，覺得這門親事挺合適的。今天我們帶了些自家的東西，希望你們不要嫌棄。”

愛蓮嬸子趕緊說道：“大丫在哪裡呢？也出來見見~”

程氏趕緊應道：“對對，這叫她出來。”

程氏連忙叫大丫出來，大丫包裹著手臂走了出來。孫母一看到大丫受傷，立刻關切地問道：“丫頭，這是怎麼了？”

程氏接道：“沒大事，前兩天村裡來了個狼崽子，打狼崽子的時候不小心被誤傷了。”

孫長生看到大丫，眼中閃過驚喜的光芒，他憨憨地笑了起來，露出兩個可愛的酒窩。孫母看到兒子這副模樣，心裡已經明白了幾分，她朝著愛蓮嫂子使了個眼色：“這丫頭合我眼緣。”

程氏看著孫長生那樸實的笑容，心中也漸漸安定下來。她知道，大丫的未來也許就在這個農家小夥子身上，她只希望大丫能夠幸福，不要再像自已一樣，受盡生活的磨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