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魔主的話語在莫小攜耳邊迴盪，他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古老、強大、以及毫不掩飾的漠視與殺意。

惑心魔主認為他愚蠢，殺戮魔主視他為螻蟻，狂亂魔主覺得他有趣，噬魂魔主察覺到了什麼，而禁斷魔主……似乎對他有所期待，又或是覺得無足輕重。

“他們……在討論我？”莫小攜心中暗驚，臉上卻努力維持著鎮定，只是微微蹙起的眉頭洩露了他的緊張。這處境，簡直是九死一生。他一個區區飛雲軍將領，怎麼就惹上了這五位傳說中的魔主？這魔種，是機遇，更是絕大的兇險。

就在這時，幻境變了。

腳下的土地變得滾燙，赤紅的岩漿在縫隙中湧動，散發出灼人的熱浪。莫小攜發現自己竟然赤著雙腳站在上面，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烙鐵上，劇痛瞬間傳遍全身。他倒吸一口涼氣，臉上痛楚一閃而過，隨即咬緊牙關，開始奔跑。

“啊！”一聲悶哼幾乎衝口而出，他強忍著腳底傳來的、彷彿要撕裂皮肉的劇痛，繼續向前。視野開始模糊，意識也有些渙散，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呼吸變得粗重。奄奄一息……他快要跑不動了，肺葉像要炸開一樣。

就在這時，一股無形的力量封住了他的口鼻，窒息感瞬間襲來。肺部火辣辣地疼，血液彷彿都在倒流。他本能地掙扎，想要呼吸，但一切努力都徒勞無功。意識迅速模糊，身體軟倒在地，彷彿真的死去了。

幻境再次變幻。他躺在一片黑暗中，飢腸轆轆，胃部絞痛得像有無數隻手在抓撓。

他能“聽”到肚子發出的咕咕聲，能“聞”到空氣中若有若無的、令人垂涎的肉香，但他的嘴被無形的力量封閉，連吞嚥口水的動作都無法完成。

飢餓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意識在飢餓和絕望中反覆掙扎，瀕臨死亡。

“這……這是……”莫小攜心中一震，瞳孔驟然收縮。裸腳跑到奄奄一息，封住呼吸假死，封閉口鼻餓到瀕臨死亡……

這三種極致痛苦的體驗，這不就是義父當年訓練他心性時，最常用也最殘酷的招數嗎？那些日夜，他也是這樣在痛苦中煎熬，在生死邊緣徘徊，最終才錘鍊出如今這顆看似平靜、實則堅韌的心。

一種奇異的親切感與熟悉感湧上心頭，彷彿回到了那個充滿汗水與淚水，卻也讓他的意志無比堅定的過去。他不再僅僅是害怕這幻境的考驗，反而多了一絲奇異的鎮定。

“又是這些老一套……”莫小攜嘴角勾起一抹幾乎看不見的弧度，臉上痛楚和絕望的神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義父，您果然無處不在，連這裡，都留下了您的痕跡。

他不再去“聽”那些魔主的對話，也不再感受幻境帶來的痛苦。他閉上眼睛，心神沉入體內，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頸間的飛雲玉上。這枚玉佩，似乎天生就能免疫各種幻術和心智干擾。

果然，隨著他的意念集中，那令人窒息的痛苦、滾燙的熱度、刺鼻的飢餓感，都如同潮水般退去。幻境依舊，但莫小攜彷彿置身事外，只餘下冷靜的觀察。

“嗯？”五位魔主同時發出一聲低沉的驚咦。他們“看”到（或者說感知到）那個凡人男子，在經歷了最嚴苛的試煉後，非但沒有崩潰，反而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然後……幻境對他似乎失去了作用。

“這小子……有點意思。”殺戮魔主的眼神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波動。

“哼，不過是靠外物罷了。”惑心魔主冷哼，但媚眼中的寒意卻淡了幾分。

“有趣，真有趣！”狂亂魔主再次大笑起來。

噬魂魔主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訝異：“果然……他與某種束縛有關。這玉佩……似乎能隔絕靈魂層面的侵蝕。”

禁斷魔主依舊沉默，但眼中的陰影似乎也明亮了一瞬。

莫小攜緩緩睜開眼睛，眼神清澈如水，彷彿剛剛經歷的種種酷刑都只是幻覺。他站直身體，對著那五位如同神只般存在的魔主，微微躬身，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只有他們能“聽”到：

“五位魔主，晚輩莫小攜，僥倖透過考驗。”

五位魔主對視一眼，眼中的驚異、審視、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認可，緩緩浮現。殺戮魔主緩緩點頭，惑心魔主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狂亂魔主更是哈哈大笑，拍著大腿道：“好！好一個膽大包天的小子！”

噬魂魔主低聲道：“此子心性堅韌，意志如鐵，玉佩更是非凡之物，或與上古有緣。”

禁斷魔主終於開口：“透過便透過吧。魔種印記，給你。”

話音落下，一道幽暗而充滿魔性的光芒，毫無徵兆地射向莫小攜。他只覺得一股冰涼而充滿力量感的液體順著他的脖頸滑入體內，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從靈魂深處傳來，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他體內生根發芽。

莫小攜臉色微變，隨即又恢復了平靜，只是那平靜之下，藏著一絲難以抑制的激動和後怕。他獲得了魔種印記，得到了這五位魔主的認可。

幻境開始消散，狂赫風和守衛們恢復了神智，看著完好無損的莫小攜，眼中充滿了驚疑不定。

而莫小攜，只是輕輕撫了撫頸間，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脈動，帶著屬於古老魔力的溫度。他抬起頭，望向狂赫風，眼神依舊平靜，卻彷彿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深意。

魔種印記才剛融入體內，那股悸動還沒完全消散，莫小攜正默默感受著這股嶄新的、好似與古老魔主有所牽連的力量，誰能想到，變故突然就來了。

“嗡——”

一股難以形容的波動冒了出來，就好像沉睡的巨龍甦醒了一般，從莫小攜身體裡瀰漫開。他都沒特意去催動，這波動就自顧自地湧動起來，眨眼間就傳遍了全身。

緊接著，他背後的虛空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撕開了，一個由璀璨龍形光紋構成的族徽緩緩浮現。那龍看上去栩栩如生，盤踞的姿態張狂得很，正是莫小攜家族的族徽——狂字龍徽！

就在這狂字龍徽出現的瞬間，大殿裡頭，狂赫風背後一直藏著沒露出來的族徽，也猛地亮了起來。那同樣是個龍形圖騰，可看著更加古老莊重，跟莫小攜的族徽遙遙呼應。

“嗡嗡嗡——”

兩個族徽之間，彷彿瞬間繃緊了無形的絲線，開始高頻震動。它們看著不是完全一樣，但又像有血脈聯絡似的特別契合，就這麼開始了一種玄之又玄的共鳴。

這共鳴聲並不大，卻好像能直接鑽進人的靈魂裡，讓大殿裡本來就緊張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了。

“退下！”狂赫風的聲音一下子變得特別嚴厲，滿是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猛地扭頭，眼神像閃電一樣，緊緊盯著莫小攜，同時雙手下意識地結成一個奇怪的印訣，把這共鳴的波動強行限制在他倆之間，還一揮手，把殿裡剩下的幾個守衛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順便還隔絕了他們的感知。

守衛們都懵了，完全不知道咋回事，就感覺陛下和這位莫將軍之間，好像出了啥大事兒，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趕緊憋住呼吸退到殿外去了。

這會兒，大殿裡就剩下狂赫風和莫小攜，還有那倆正瘋狂共鳴的族徽。

莫小攜清楚地感覺到，隨著族徽共鳴，一股更猛、更純的氣血力量，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在他身體裡橫衝直撞起來。這股力量不是從外面來的，而是從他血脈深處冒出來的，就好像被這共鳴徹底給喚醒、點燃了。

“這是...”莫小攜心裡一驚，下意識地想運起心神去控制。可這力量太野了，根本不聽他的，反而像脫韁的野馬，在他經脈裡橫衝直撞，疼得他像是被撕裂了一樣。

但他不但沒害怕，反而覺得有種特別暢快的感覺，就好像旱了好久終於盼來了大雨，連靈魂都在這股力量的衝擊下歡呼雀躍。

“呼——吸——”

他本能地開始調整呼吸，照著義父以前教他鍛鍊心性的法子，試著引導這股狂暴的力量。就好像光著腳在刀尖上跑，每一步都鑽心地疼。

再把呼吸封住，感受血液在血管裡瘋狂湧動，體驗那種快窒息的絕望；接著又把口鼻封住，忍受著又餓又渴，感受生命一點點流逝的恐懼……

奇怪的是，當這些“痛苦”的念頭在他腦袋裡冒出來的時候，身體裡那股狂暴的氣血反倒慢慢老實了，就像找到了河道，開始有條理地流淌、凝聚、昇華。

“轟！”

就好像有什麼枷鎖在這一刻被徹底掙開了。莫小攜只覺得渾身的骨頭噼裡啪啦響個不停，經脈變寬了，神識也猛地變強。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修為正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往上漲！

從五轉神後期，一下子到了五轉神巔峰，緊接著又突破到六轉神初期、中期！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竟然達到了六轉神中期！

不光是修為，他身體裡本來就有的七種“化氣”能力，這會兒也跟被點燃的火山似的，其中五種一下子融會貫通，力量變得更凝練了，威力更是直線上升。

還有另外兩種，他父親活著的時候都沒能完全掌握的“鬥氣”和“天罡正氣”，這會兒居然也隱隱約約能感覺到了，好像伸手就能抓到。

“極限的狂爆血氣...”莫小攜自言自語，臉上滿是不敢相信的狂喜。這變化來得太突然、太猛烈了，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而在他前面不遠處的狂赫風，更是渾身一哆嗦，臉上原本的嚴肅和審視，一下子就被一種難以描述的激動和狂喜給取代了。他死死地盯著莫小攜，那眼神就像要把人看穿似的。

“血脈...這是我的血脈在召喚...”狂赫風的聲音有點抖，眼睛裡霧氣濛濛的，好像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兒，“狂字龍徽的共鳴...他身體裡藏著的力量...還有這股...這股親到骨子裡的感覺！”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就好像血脈相連的親人，失散了好多年突然又碰上了，這種悸動像蟲子一樣，使勁兒啃噬著他的理智。他心裡最後那點懷疑，這會兒也徹底沒了。

“莫小攜...不，不對...”狂赫風嘟囔著，眼神複雜地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你...難道真的是...我的親孫子？！狂擲雲？雲兒！”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像大火燒起來一樣，一下子佔滿了他整個腦子。看著莫小攜背後那個跟自己族徽共鳴，好像在講著古老秘密的狂字龍徽，感受著那股強烈得不行的血脈聯絡，狂赫風幾乎能確定——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他當年以為早就走散了，甚至可能已經不在人世的親孫子！

大殿裡安靜得嚇人，只能聽見他倆急促又壓抑的呼吸聲。莫小攜還沉浸在修為突破和獲得新能力的高興勁兒裡，而狂赫風，則被這個大得幾乎不敢相信的真相，衝擊得心裡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