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海不自覺的看向王大虎後，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時，王大虎突然打了個噴嚏，王金枝連忙甩開林文海的手道：“大哥生氣了，我要走了。”
看著王金枝離去的背影，林文海想留人，卻又在對上王大虎的目光後，識趣的閉上了嘴。然後目送馬車走遠。
等到馬車行至不見，林文海原本深情的臉消失不見。
他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只聽王金枝的片面之詞呢！轉頭，他就進了醫館。
只說自己這幾日偶有暈眩，頭昏腦漲。趁著郎中與之號脈的時候，他把話一轉，就問起了王江河的病來。
見郎中滿眼好奇，他方說自己是王江河的女婿。因為在鎮上做活，多日無法回家，才來醫館瞭解病情的。
郎中這才把王江河的病情道出。
讓人沒想到的是，郎中所言與王金枝所說出入不大。
離開醫館的時候，林文海懸起的心，也穩穩落了地。
就如王金枝所言，如果這個時候，他能拿出些銀錢幫到王江河，他不僅能挽回王金枝，以後在王家也是說得上話的人了。
一想到老王家那七頭年輕力壯的‘牛’林文海就已經看到自己身著長袍有房有田的樣子了。
那現在的問題是，給王家多少錢合適？是想法子弄出來自家小老太太的棺材本？還是去找香蓮拿自己存下來的銀子？
回家的路上，林文海極盡所能的仔細估量和算計。
這邊，馬車一出城，王大虎就不停轉頭往後看，確定沒看到林文海的身影，這才問：“妹子，你這到底是要鬧啥啊？怎麼又和那負心漢牽扯上了呢？”
“大哥放心好了，我這麼做，都是奔著和林文海斷得乾乾淨淨去的。我不會再像以前那傻了，你放心好了。”
聽到王金枝這麼說，王大虎這才放下心來，專心趕車。
回到家的時候，已是黃昏。
早早等在門口的王田氏見女兒回來，卡在嗓子眼的心，這才放了下去。
王金枝提著藥進了自家小院，轉身進了灶棚就熬起藥來。
等藥熬好了，就直接端去了堂屋裡。
“爹。”輕輕喚醒老父親，將人扶坐起來，才把藥遞上去。
看著眼前的湯藥，王江河的兩撇濃眉橫成了一字型。
“我這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怎麼又去抓藥了呢？”
“爹！我知道你心疼家裡的錢，可是您的命，比那些錢重要多了！”她推推了湯碗。
她今天去醫館，一是給林文海做局，二嘛，則是去問父親病情的。
她太瞭解爹和兄長們了。
爹窮了一輩子，也自責了一輩子。以前就常說，讓他們兄妹跟著他吃苦，虧欠了他們兄妹。
在知道自己治病花了那麼錢後，指定是不會在醫館多呆。
這不，她今兒一去醫館，人家郎中和掌櫃提起父親就直搖頭。
說明明腿傷還未愈，還需多在醫館治療些時日才好。
結果父親又哭又鬧、又罵又叫的，說什麼醫館就是想騙錢，明明他都已經好了，還想讓他喝那些沒用的湯藥。
兄長定是不敢忤逆父親，才按父親的吩咐，把他接回家來的。
所以她今天才抓了這些藥回來。
氣得吹鬍子瞪眼的王江河，咬著牙，就是不喝湯藥。
王金枝一低頭，就擦眼抹淚道：“爹！你要是不喝藥害了自己性命，你叫娘怎麼辦？你叫我和兄長們怎麼辦？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就是覺得自己上了年紀失去了勞動力，對這個家沒用不說，多活一天多吃一頓，都是浪費糧食，更別提這麼貴的湯藥了。”
其實父親有這種想法，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像他們這般的人家，老人都是這麼覺得的。
這才有了活死人墓的習俗。
原本啊，都是老人想把自己那口吃的留給子孫，便叫子女堆個墳，然後自己住在裡面。吃一頓，就給洞口填一塊磚，直到洞口完全封死，最後活活把自己餓死在裡面。
試想一下，若是老人不願意，那沒手沒腳的石塊，又能擋得了誰呢！
失去一條腿的父親，知道自己失去了勞動力，才會生出這種想法來，想著回來等死的。
母親選擇預設，是因為母親知道父親的想法。這事若是落在母親身上，她也會做和父親同樣的選擇。
至於哥哥們……十有八九是被父親以死相逼的。
父親回來的時候，她就猜到這個。今兒一去，醫館的掌櫃就落實了她的猜測，說父親揚言哥哥們不帶他回家，他就撞死在醫館裡。
人家那是救人的地方，若是搞出人命來自然得不償失，這才叫兄長把人接回家。
至於兄長們不說，十有八九也父親拿命相逼的！
王江河自打當了爹，就最怕孩子掉眼淚。
一看自家閨女在那抹淚，他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閨女，我這身體，我自己心裡有數。這麼貴的湯藥，簡直就是浪費錢嘛！有那錢，給孫兒們補補身體多好，何必浪費在我這把沒用的老骨頭上呢！”
“爹！”王金枝吼道：“你不為自己想，也得為我和逃逃想想吧！你說逃逃一出生，你就走了，村裡那些長舌婦，不得編排你孫女嗎？
到時候，你倒是兩眼一閉一了百了，你讓我怎麼辦？你讓逃逃怎麼辦？是，我是可厚著臉皮活著，可逃逃呢？
等她到了倒懂不是的年紀，萬一一個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來，你叫我們這個家怎麼辦？”
父親的軟肋，她還能不清楚？
這不，話音剛落，父親就已經把湯藥喝完了。
她接過碗：“這就對了嘛！錢花了可以掙，你要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和逃逃還不得被村裡人的口水淹死！所以啊，為了我為了你孫女，你得好起來。
無錯書吧不就一條腿嘛！誰說沒腿就沒勞動力了！獵打不了，可你手上的編織技藝，不也一樣能掙錢嘛！
等你好起來，就讓哥哥們上山砍竹子。到時候，你就在家編筐，我拿去鎮上賣錢就是了！”
看著閨女離開的背影，王江河紅了眼眶。
誰說閨女是替別人養的？他這閨女，可沒白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