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快去叫軍醫!”
燕長南費勁的掀開有些沉重的眼皮子,入眼裡寬大的帳頂。
他撐起身子坐起來,兩側太陽穴止不住的發疼,讓他下意識就要伸手去捶。
一把年紀的軍醫被兩個大漢架著抬了進來,看見他的動作立馬上前抓住他的手。
“誒喲燕小將軍,可捶不得,你這一錘老朽又得衣不解帶照顧你了。”
“喂喂喂,老劉,明明是我倆一直在照顧將軍!怎麼變成你衣不解帶了!”
身邊兩個人立馬嚷嚷起來,老頭子一邊忙活還不忘扭頭瞪一眼,嘴裡嘟囔道,
“要不是有老朽,你們知道怎麼照顧小將軍嗎!”
“好了好了。”
燕長南腦子發漲,仍被這副場面弄得發笑,朝著其中一人說道
“怎麼樣?可是大勝?”
“當然大勝!”
那人頓時興奮起來,兩眼發光,手語並做道,
“我們生擒了突兀達那和他的兒子,他的殘部也被我們一網打盡,現在被我們關押著,就等著將軍你了。”
“等我?”燕長南眉頭一擰,“我昏睡了多久?”
三人目光互相對視,伸出手同時比出三個不一樣的數字,燕長南無語的扶了扶額,三人又比出三個不一樣的數字。
“你昏睡了有一個半月了。”
最終還是劉軍醫敗下陣來,說道,
“那突兀黎的箭矢上有劇毒,你半隻腳都踏進閻王殿了,還是老朽給你拉回來的。”
他說著,一圈白鬍子都在驕傲的顫抖,“那是極為稀有的劇毒,小老兒可是用盡畢生所學才把你這條命給保住的。
你可得珍惜你這條命,別一上戰場就跟沒打過仗一樣衝在在前頭。”
他說這話時心中也驚異,燕長南中的毒他根本沒有辦法解,前幾天這人明明都只剩一口氣了,他都打算告訴他們準備棺槨了。
誰知道這燕小將軍硬生生好了,沒個三四天就醒過來了,幸好沒有說,不然這可就把自己招牌砸了個稀碎。
“是是是,我一定好好保住這條命。”
燕長南說著就要下地,立馬被一旁的人死死摁住,幾雙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他無奈的躺了回去,做出一副安詳躺屍的模樣。
不料三人剛一鬆懈,燕長南瞬間從床上彈了起來,抓起衣服就一溜煙兒往外衝,身後老劉頭的大喊聲漸漸遠去。
“將軍醒了?!”
“將軍你醒了!”
“將軍你終於醒了!”
剛出營帳,所有將士的目光立刻被他吸引,一股腦的湧了上來將他團團圍住,燕長南應付了幾聲,問道,
“突兀黎關哪兒了?”
將士帶著他來到關押突兀黎的地方,突兀王族每個人都被單獨關押,而像突兀黎這種硬骨頭,看守他的人足足有一支小隊。
他眯起眼看向帳外走進來的人,眼裡閃過一絲詫異,脫口而出道
“你竟然還沒死?”
“你都活的好好的,我怎麼會死。”
燕長南饒有趣味的打量著眼前的人,兩手抱胸嘖嘖兩聲,說道
“夠陰的啊孫賊,不過現在還不是落到我手上了。”
“呵,早知道你命這麼硬,我就該多加幾味毒。”
突兀黎目光陰鷙,像是想要將眼前的人生吞活剝了一般,又突然發笑道,
“燕家現在是沒人了嗎,不過也是,你們燕家人可是明帝最忠心的狗,好像死的只剩你父親燕北侯了吧?竟然把你這麼一個毛頭小子派到戰場上來.....”
他的話沒說完,燕長南的拳頭已經落到了他臉上,拳拳到肉,不一會兒地上的人便鼻青臉腫,口吐鮮血,一張臉扭曲得分辨不出原本的模樣。
他收回拳頭,擰了擰手腕,又抬腿補了幾腳。
“將軍,小心別打死了。”一旁的將士忍不住出聲提醒。
“手下敗將,只會耍嘴皮子功夫。”
燕長南冷哼一聲,轉身便走,剛走到門口,又轉身大步走回來,猛地踹了幾腳。
突兀黎一口鮮血噴出,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營帳之中,齊聚於此的將士開了個小會,一封信發往京都,燕長南一聲令下,準備班師回京。
無邊的暗夜裡,篝火燒得噼裡啪啦,像破碎的紅布條一樣搖搖晃晃,將士們圍坐在一起,對酒當歌。
這場仗打了四個月,燕長南並不是主將,主將死了他才頂了上來,十九歲的將軍,最開始這些將士有多麼不服氣,現在就有多麼佩服。
不愧是燕北侯府的世子!
燕長南拎著一壺酒躍上了高高的樹幹,翹起二郎腿躺了下來。
月光透過枝幹在他身上灑下斑駁的銀霜,他微微眯起眼,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捏著酒壺咕嚕咕嚕灌了幾口。
不料下一刻他便坐了起來,捂著胸口止不住咳嗽,雋秀的五官緊緊擰成一坨,吐著舌頭嘀咕道
“怎麼這麼辣嗓子?他們怎麼喝得下的?”
“哈哈哈哈哈,小將軍,怎麼一個人躲在這兒喝酒啊?”
樹下傳來一陣豪放的笑聲,燕長南探出個腦袋,那人是他的副將,卻是位老將軍了,兩隻手背在身後抬頭望著樹幹上的少年。
“我哪兒敢在您面前充將軍。”燕長南發出一聲不好意思的笑,“您怎麼來這兒了?”
“來看看我們大明國的天才將軍。”老將軍話音有些感慨道,“原本以為你小子受不了打擊跑到這兒來借酒消愁,現在我倒是放心了。”
“打擊?”燕長南有些發懵,“什麼打擊?”
“季昭沒跟你說?”
“說什麼?”
老將軍的話瞬間頓住,背在身後的兩隻手抓了抓,十隻腳趾不受控制的緊了緊。
可惡啊!竟然讓我這個一把年紀的老頭子來當這個惡人!
“咳。是這樣的。”
老將軍絞盡腦汁,試圖用好的字眼拼湊出一個不怎麼好聽的事實,最後實在想不出來,如實說道
“你戰死沙場的訊息傳回京都,宋府的小姐請陛下下旨,解除婚約....”
他說到最後聲音漸漸小了下來,兇狠的目光掃過躲得老遠的一堆腦袋。
與此同時,系統的聲音驟然響起
【任務簡介:庇佑燕北侯府】
【突兀一役大勝,唯世子燕長南戰死沙場,燕家自此斷了族後,燕北侯喪子之痛鬱結於心,交還兵權,自請入京,後因朝堂之爭被捲入其中以至晚年被誣,貶為庶民,最終舊疾發作不得治而終。】
老將軍久久沒得到回應,心頭緊張不已。
這假死之法本是為了抓突兀達那設下的計謀,誰成想突兀達那信了不說,京裡也信了。
信了也就信了,可宋家那丫頭二話不說就去請旨解除婚約,再怎麼著也等我們大軍班師了再提啊!燕北侯又不是不講理的人!
“婚約啊。”
樹上的人突然出聲,聲音懶散清澈,如山林間松葉的脆響。
“解了就解了唄,我又沒見過那姑娘,解了好啊。”
倒是沒想到他會是這種態度,老將軍微微一愣,繼而爽朗一笑,
“是,我大明國多少千金小姐,是宋家那丫頭自己看走了眼,哪裡輪得到你煩惱。”
燕長南笑了笑,又躺在了樹幹上,揚了揚酒壺,大聲道,“我喝不來這酒,給您喝吧!”
說完便將酒壺扔了下去,老將軍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酒壺,擰開蓋子仰頭灌了幾口,大嘆一聲,“好酒!”
京都。
燕小將軍並未戰死,並且生擒突兀達那的訊息瞬間席捲京都,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把目光投向了宋府。
宋家在朝堂上並無什麼建樹,反而是靠著在後宮為妃的妹妹在京都中佔有一席之地,而燕北侯府和宋家大小姐的婚約,也是因為這個貴妃才搭上了線。
燕北侯手握重兵,幾代將領,燕家人個個為國捐軀,燕長南又是燕北侯府唯一的世子,可以說這份姻緣是頂天好的,當初兩家定親,京中多少戶人家扼腕嘆息。
如今好了,燕小將軍不但沒事,還大勝而歸,宋家又不知好歹的退了婚,如今的燕長南再次成為各家閨眷的目標。
宋府。
“你看看,如今事情鬧到這般地步,京中多少戶人家等著看咱們的笑話,啊?你當初,哄著騙著我帶你入宮,向陛下提了解除婚約,可如今呢?人家沒死,人家好好的活著!”
宋婉華冷冷的看著自己的父親,或者說他並不是自己的父親。
她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宋婉華,她來自二十一世紀,在那裡她是個殺手。
可一朝穿越,她不得不頂著別人的身體在這個世界存活。
看著面前的宋連近乎失態的模樣,宋婉華心中冷笑,她不過是說了幾句,燕北侯府無後,陛下不會再對燕北侯府優待,他就迫不及待帶自己入宮解除婚約。
如今一聽說人活著回來了,又把責任全部推給她了。
“父親。婚約已經解除了,你當陛下的聖旨是兒戲嗎?”
她冷冷的睨了眼對面的人,“如果父親不想再得罪燕北侯,最好還是老老實實認下這樁事吧。”
說完,拂袖離去。
五月初八。
雲卷兒了大片瑰霞,暖陽傾灑,都城像是裹了一層鮮亮的輕紗。
燕小將軍班師回朝,長街早已清空商販掃淨道路,兩側御林軍林立,一路綿延到北闕門,數不清的百姓探著腦袋朝城門的方向望去。
隨著沉重的馬蹄聲踏過城門,百姓紛紛湧動起來,在沒有突破防線的情況下拼命伸著腦袋往外看去。
為首的黑馬上便是燕北侯世子燕長南。
他一襲白袍,衣袂飄飄,迎著霞光耀眼奪目,少年人的姿態輕狂肆意,意氣風發。
望著筆直延長的長街,他粲然一笑,扭頭說道
“季昭,來比比,看是你先到北闋門還是我先到!”
“行!我要你說的那匹白玉獅子驄!”
身後的男子朗聲回應,燕長南拉著韁繩,笑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駕!”
一聲輕喝,胯下駿馬猛地加速奔出,霜色的錦袍如一道皎皎明月灼人心神。
另一道身影亦不甘示弱策馬奔去,一前一後的身影馳騁在這道萬眾矚目的長街。
早已等候在北闋門的重臣官員只見兩道身影疾馳而來,那匹黑馬如同閃電一般,轉眼間便到了跟前。
白袍少年一扯韁繩,黑馬立身長嘶,穩穩停住,他調轉馬頭,高高的馬尾隨著他的動作甩出漂亮的弧度,朗聲道
“季昭!你輸了!”
沒等季昭回應,他跳下馬走到被嚇得不輕的官員面前,拱了拱手
“見過各位大人。”
“世子啊。你可把我這把老骨頭嚇得不輕。”
驚魂未定的大臣拍著胸口,燕長南笑了笑,“走吧走吧,突兀達那在後邊兒,我們先進去。”
大殿之中,皇帝看著燕長南的臉開心得有些坐不住。
好啊!他就知道燕北侯的兒子絕不是等閒之輩!
“陛下,臣幸不辱命,生擒突兀達那以及其親眷,各部族首領一應生擒,聽候陛下發落!”
燕長南侃然正色,聲音洪亮堅定,皇帝看他的目光格外欣慰讚許,又彷彿在他身上看到了燕北侯的影子。
他笑道,“好啊,當初原本只想著讓你去戰場歷練歷練,沒想到你竟然給了朕這麼大一個驚喜,說吧,想要什麼賞賜?”
燕長南笑了笑,言出驚人,“那陛下給我封個爵吧。”
這話一出,朝堂上下瞬間陷入凝滯,皇帝發愣過後立馬反應過來,好奇問道,
“為何?你父親是燕北侯,你日後也是要繼承侯爵的,怎的又找朕討一個爵位?”
“燕北侯是父親的爵位,臣走到哪裡,他們都喚臣燕北侯世子,臣好不容易立了功,陛下就賞臣一個爵位吧。”
他說這話時語氣還頗有些鬱悶,好像被人稱作世子是多麼苦惱的事。
皇帝一聽當即大笑,抬手指著燕長南連說好幾聲你這孩子。
“好啊,你是朕的大功臣,一個爵位也無不可。”皇帝思忖片刻,說道“那就給你封個伯爵,就封平西伯如何?”
一門雙爵!
不等諸臣反應,燕長南已然叩拜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