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怨氣
小六正要再次發怒,心下一轉,不由得一股涼意鑽進脖領子,此時他不知道這股涼意是來自內心,還是來自外界;外面大雨還在嘩嘩的下著,他抬頭看了看屋頂,確定屋頂並沒有漏雨,他又仔細打量了一番崔昊,甚至想伸手摸摸崔昊的衣服,他想確認一下崔昊的衣服有沒有淋溼。
無錯書吧書房的門只有一個,而長廊只連線著房門,如果從窗戶裡出去,這麼大的雨,身上就會被雨水淋溼透,如果從房門出去,那就無法逃過他的眼睛,然而現在崔昊的衣服卻是乾的,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剛才崔昊根本就沒有出這書房。
崔昊思考著每個可能,他又對著書房裡的佈局打量了一番,這裡只有一排書架,還有一張書桌,兩把椅子,另外就是一個茶几,而那排書架緊靠牆壁,書架幾乎都是透明的格柵狀,也就是說這個書房,不可能藏下任何人。
宰相談論機密大事的時候,能在旁邊不被逐出去,這樣的待遇,恐怕在整個相府,崔昊也是唯一的人。
小六想到了這一層,後背涼意更濃,哪裡還敢對崔昊造次,他手腳一陣慌亂,低頭胡亂地整理著地上散落的書籍。
崔昊也不去打擾小六整理書籍,手裡拿了一本書,微笑著轉身走出了書房,他站在那個小六剛才待過的涼亭,在那裡根本無法看到書房窗戶上面有一大塊雨搭。
小六剛進相府的時候,崔昊恰好在書房整理書籍,宰相範泰只是隨口對小六說道:“小六,他叫崔昊,你們今後要多多幫助。”範泰說完這句話就走了。
接下來小六開始自我介紹:“我叫甯越,小名小六,出身慶源寧家,小兄弟,你叫崔昊,看打扮應該是書童吧,你年齡沒我大,我叫小六,那你就叫小七吧。”
崔昊聽到小六趾高氣揚的語氣,微微一笑,也沒多說,拿起一本書就離開了書房。
小六回憶著當初和崔昊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接下來,小六開始設法在相府打聽崔昊的來歷,然而崔昊的資訊就像是相府的禁忌,所有的人都是諱莫如深,不敢多說一句。
小六更加好奇,然而他卻不敢再打聽下去了。
其實這件事並沒有多神秘,三年前範泰去了一趟西郊,回來的時候,身邊就多了一個少年,就是這位崔昊,範泰只是告訴府裡所有的人,在相府裡,除了他範泰之外,其他任何人都無權指使崔昊做什麼事情,這裡包括範泰的兒女和夫人。
崔昊可以自由出入相府任何地方,任何人不得打聽崔昊的行蹤和來歷,有了這張附身符,誰還敢去惹這個活寶。
崔昊雖然有這麼多特權,然而和相府里人都是客客氣氣,平常做事都很低調,從不無故亂闖,唯一經常去的地方就是書房。
陳州府衙大堂,知府楊康看過書信之後,回到後堂,換了一身便裝,獨自悄悄的從後門出去,轉了幾個圈,然後往城外走去。
陳州東門城外駐紮著一支軍隊,本來這知府一職無權管理軍隊,知府的職責就是地方,軍隊有專門的官員管理,州府一級的軍政大權官職為鎮守使,然而陳州的鎮守使因病回家,現在的軍政大權暫時由知府代管。
知府楊康轉了幾圈,最終來到了城外十里的軍營,本來他作為代理軍政長官,可以大搖大擺的去往軍營處理事務,然而楊康卻選擇了暗中行事,這樣反而顯得蹊蹺,更會讓人注意。
果然楊康剛走入軍營,從城裡就跟出來好幾位探子,他們一個個不帶眨眼的觀察著軍營的一舉一動。
洪州,一支不起眼的逃難民眾正在向京城方向移動,一場大雨,不單是把陳州和池州之間的河流灌滿,同樣也把流經洪州的一條河流灌滿。
那條河名叫洪河,之前從未絕堤氾濫,今年河道里面無緣無故多了很多障礙物,待到官府察覺,準備人力移除障礙的時候,時間已經來不及了,一場大雨把洪河堤壩沖垮,導致沿岸出現很多災民。
京城裡越聚越多的難民,讓京城管理十分被動,不過讓很多人不解的是這些難民大多都是青壯勞力,拖家帶口的難民佔比很少。
範泰早已注意到這個細節,然而他好像沒見到一樣,依然照常朝聖上班。
新登基的皇帝是老皇帝生前指定的太子,也就是皇帝正統的接班人,皇子共有九人,這皇太子是長子,長子立為太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怎奈這皇太子劉吉智力欠缺,雖然不是傻子,和那幾個皇子相比,各方面也是天差地別。
然而老皇帝顧忌其他皇子繼承皇位,會引起王朝不穩,歷朝歷代廢長立幼也很常見,但絕大多數都會發生兄弟為了爭奪皇位,自相殘殺的事情。
老皇帝也是為了穩固大皇子的地位,生前特意任命了三位顧命大臣,分別是宰相範泰、司馬何旭、吏部尚書顧順,三人皆是臨危受命,也曾是老皇帝特別信賴的人選。
劉吉腦子有些問題,然而在淫樂享受方面,卻極盡能事;登基幾個月,老皇帝屍骨未寒,他就開始在皇宮內歌舞昇平,整天帶著一群宮女、嬪妃取樂打諢。
此時大司馬何旭似乎找到了先機,京城裡大街小巷,到處傳說著宮裡劉吉的事情,仔細聽,都是一些負面訊息,老百姓聽了都是搖頭;劉吉在宮裡享樂本也無事,然而還嫌美女不夠多,時常會去民間選美,這樣一來又把民眾鬧得不得安寧。
三名顧命大臣表面不說,但內心都在打算著新的皇帝人選;此事三人都沒有商量過,然而誰都知道對方支援的人是誰。
十幾天後,天又下起了大雨,這樣的惡劣天氣,範泰卻要出城,臨走之時,特別交代家人,無論外面發生了什麼,在他沒有回來之前,誰都不能走出相府,如果發現有人攻打相府,就命三百家丁死守,一切事宜等他回來處理。
範泰乘坐一輛馬車,車上還是他們兩個,小六負責趕車,一路冒雨前行,那匹馬被雨水打的幾乎迷路,在走出城門不遠的地方,他們不得不暫時找了個地方歇息。
那是一個專為過路人準備的茶水攤,一片簡陋的蓆棚,雨水打到上面嘩嘩的聲音更大,坐到蓆棚下面的人,互相說話幾乎都聽到,不過此時蓆棚裡並無任何人,畢竟這蓆棚也不隔雨,平常只是做個遮陰的場所。
作為一國的宰相,範泰並沒有嫌棄這些,他冒雨坐在一處還算乾淨的座位上,茶棚最裡面有一間房子,或許那裡是燒水煮茶的地方,見有人來到茶棚,裡面的掌櫃甚是驚訝,不過還是從茶屋裡走了出來,施禮問道:“客官可是要喝茶?”
掌櫃的是一名頭髮斑白、佝僂著身體的老者,老者邊說話邊看著蓆棚外面的瓢潑大雨,渾濁的眼裡似乎帶著幾分怨氣,老者聲音不大,但卻清晰的傳到了小六的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