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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星閣入夜

雲光閣乃是先帝在位時夜賞群星璀璨、朝賞霞光萬里之地,只是新帝剛立,此處離得大殿正近,正巧不巧卡在了後宮與前朝邊緣,雖說除去宮人侍衛見不到後殿,卻也實打實是個尷尬的地方。

當今聖上乃是僧人反俗,又是熱孝剛過,後宮不過寥寥幾人用來充數,更是從未入過宮苑之中。

若是沈春酌活著回去了,不消第二日,滿城都會相傳新帝大孝剛過,在宮中深夜召見的第一個女子竟是安太嬪膝下所養的小臣庶女。

那時候便是不死,沈春酌也難逃掉一層皮。

她立在轎子跟前,靜靜的看了一會兒高聳直立的樓閣,突然推開了門。

楊升卻是連忙跟在她身後,低聲道:“主子,消消氣吧……”

“公公說笑,天家雨露雷霆,皆是恩賜。”

楊升欲言又止,卻終是是安靜退下,不敢再言。

內裡九曲十轉折,還未進門,宮女便跪了一路,碧紗暖雲,隱約可見那些珍奇供養的花朵,滿地都是衣著錦繡的宮女跪伏,反倒顯得衣著陳舊的沈春酌雖是站著,卻更加寒磣。

沈家不算什麼有名有望的朝官,實實在在的寒門落魄人一朝天子臣,也算得上闊綽,雖說她在滿府之中無人苛待,可是有眼色總有高低,捧高踩低也不是什麼稀奇。加之生母早亡,沈老爺又不上心,就連嫡母也疏於管照,故而她的衣著向來比不得家中嫡子嫡女。

終於在盡頭的書房之前,跪在門邊的大宮女為她開啟了房門。

沈春酌剛剛前腳探進屋子,後腳房門便再一次低聲闔上了。

內裡隔了一層薄紗,讓裡面的人影模模糊糊並不清晰,但明黃的皇袍卻是醒目的。

沈春酌只是一眼,立刻乖覺地跪下身去,伏跪磕頭一氣呵成,恭恭敬敬道:“臣女沈春酌,參見陛下。”

屋子裡狐裘地毯,磕頭的聲音吞沒在厚重的毯子裡,唯獨她的聲音微微顯出一點兒迴音來。

“免禮。”皇帝捻了捻手中的佛珠,道。

“臣女惶恐。”

皇帝一頓,聲音依舊是冷冷淡淡、聲音像是淬過冰雪一般,聽不出太多的含義:“貴妃,問吧,她偷竊你何物?”

沈春酌依舊低垂著頭,守禮也識趣,不等陛下出言便一直深深跪伏在地。

只是聞著聲音,沈春酌大抵也猜出坐上那位“貴妃”是為何人。

先帝在位,後宮充裕,合禮法也好不合禮法也罷,嬪妃難以數計,更有荒誕無稽的同納一家姑母侄女為妃的荒唐事出來。

若非群臣進諫,最後這位小女得了旨“那就留給新帝吧”。也或許這不過是等消磨完她那位更加美豔不可方物的姑母,再將目光投向於她也無不可。

可惜先帝駕崩過早了,這道旨意也就順勢而為,落在了萬卿帝頭上。

新帝后位空置,算起來,這位貴妃娘娘便是位同副後,掌管後宮鳳印做主的人了。

那貴妃娘娘果真恰在妙齡,低低的“聖上”一聲嗔笑,聲音嬌媚柔弱,聞聲便可知她的千嬌百媚,簡直讓人骨頭都發了酥。

“妾身既是得聖上垂憐,堪此大用,必當是要為聖上看管後宮事務,雖說所丟也不是什麼貴重……”

那冷心冷面的聖上卻是不為所動,未等她語畢,便打斷道:“行了,既然宮中失物,的確是該好好審審。”

坐上的萬卿帝高高在上,目光卻是透過薄紗簾,語氣淡然似乎全然不當一回事,可卻偏有些嘲笑愚弄的意味。

沈春酌也不知這座上的娘娘聽不聽得出,也或許是自己過於的“洞察君心”也不一定。

伴君如伴虎,這從不是好事。

沈春酌微微挪動了膝蓋,頭卻是越發低下,顯得恭敬純良,無法挑錯。

“那妾身就為陛下好好審審!斷是不能讓宮中之物私流出去的。”說著,坐上的貴妃娘娘突然拔高了聲線,“沈家春酌,據說這名字還是先前安嬪娘娘所賜?”

沈春酌垂著頭:“幸得娘娘垂憐。”

貴妃娘娘問道:“中秋之夜,你可進宮?”

沈春酌垂著頭,道:“太嬪娘娘傳喚,臣女幸得留宿宮中。”

“留宿一夜,本也是小事。可你既是太嬪傳喚,好好呆在延福宮也就罷了,為何半夜去了內務府?”

沈春酌突然間後背冒了點兒汗,聲音有些猶豫,卻還是恭順:“我……我只是過去問問今年入秋的銀絲碳,太嬪娘娘入秋體弱!”

“胡說!”貴妃猛地叩桌,“當夜裡看管的太監並未聽你問了太嬪火炭之事!”

“……娘娘恕罪。”

“你去與太監話家常了,是吧?”

“……是。”

“留著兩包銀錠,喝了半壺老酒?”

“……對。”

“然後,內務府便丟了一副金玉項圈!若非我身邊宮女留心看差,定已經被你不知不覺謀取而去!!!”貴妃見她不言不語,便放緩了些語調:“按理,你也是宮中出去的,不會不識規矩,私盜宮中之物……還是說,你這是知法犯法,刻意而為?!”

沈春酌叩拜俯首:“臣女該死。”

這無疑是認了罪,貴妃愈加逼問不止:“你的確該死,名為奴才,私盜主子之物,你當樂安公主沒了,你這個奴才便敢隨意奪使主子之物?!”

“這還是被戳破的禍事,背地裡,你究竟藏了多少主子的財物?!”

沈春酌深深地叩著頭,似乎無力反駁。

貴妃娘娘霍然起身,攏了攏衣裙,轉身向皇帝跪下:“這沈家女背主棄義,還望聖上明察秋毫,將此人交於妾身,待找出樂安公主失物,再當論罪!”

秀小的星閣一時陷入了安靜,那坐上的皇帝寓意不明的輕笑了一聲,彷彿有了些危險的氣息。

茶香依舊,甚至門邊跪著的宮女悄然無息的從側門進來換了一次茶水。

皇帝卻突然間發話,聲音低沉,似有不悅:“沈春酌,說話。”

突然被點及的沈春酌垂著頭:“臣女罪該萬死,任憑貴妃娘娘處罰。”

“好一個罪該萬死……”皇帝緩緩站起,踱步撥開了碧紗,“那就幽禁雲光閣,好好想清楚如何交代。”

“聖上——”身後的貴妃猛然起身,“這不合禮……”

“貴妃。”

“——妾身在。”

“時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可……”貴妃慌忙想要說話。

“我說——”萬卿帝目光落在了跟前伏跪的沈春酌後頸,聲音染上了些許的不耐,“貴妃,你得歇息了。”

門口立刻便聞聲而進兩個宮女,拉起地上臉色蒼白茫然的娘娘往外拖,步伐急促。

“聖上——聖上,人證物證具在,聖上……”

驚叫的貴妃猛然止住了話語,面前,跪在地上的沈春酌竟被萬卿帝硬生生卡著肩頸託了起來,捏住下巴,做出了一個微微偏頭看向她的姿勢。

沈春酌猛地掙了一下,卻沒掙開。

而萬卿帝目光戲謔地看著這個木頭般的美人,像是含住了她半邊的耳垂,激得那木頭像是微微一抖。

“一個項圈而已,也值得你——呵……”

聖上一頓,卻是笑了出來,低聲道:“告訴她,這個宮裡,你要什麼沒有?”

那是貴妃生平見過最恐怖的一個笑,明明看上去那麼情慾滿載,那麼溫和可親,卻像是提著一把鈍刀子,正慢吞吞地割她渾身的肉。

她再也不敢說話了,僵硬地由著宮女拖走。

餘光裡,似乎可見聖上捏著佛珠的一隻手狠狠的擦過她半邊脖頸,立刻就留下了一抹豔色。

“沈春酌,我中秋宴夜是放你太早了,是吧?”萬卿帝緩慢的描摹過她的面龐,半串佛珠冰冷的擦過她的唇邊。

沈春酌卻是驀地笑了起來:“陛下說什麼呢?臣女中秋陪伴太嬪娘娘,何時見過陛下?”

話音未落,唇邊的佛珠已經抵到了舌尖,萬卿帝勒著她的後頸,滿目的陰霾兇惡。

沈春酌依舊在笑,笑意清淺,嫋嫋婷婷,卻裹挾了無數的嘲諷與戲笑。

“說的是,”萬卿帝驀地笑了,語調一派輕鬆愉悅,突然輕輕地吻了垂著手間的佛珠子,湊近了她的耳邊,“既然中秋不作數,那今日便補回來,如何?”

原本一絲不動的沈春酌,聞言的瞬間猛然倉促地欲圖起身,但壓制在她後頸的雙手,硬生生按住了她的動作。

“來人,點香。”

萬卿帝聲音低低沉沉,伴隨著那氤氳而起的甜膩氣息,沈春酌逐漸昏昏聵聵,她下意識覺得此香吸不得,可是進氣多出氣少,欲圖捂住口鼻的手也被他拉開了。

意識朦朧裡,她看見紀松岫吻著她的指尖,嘴唇開開合合——

“既然那麼喜歡跪著,這一次就跪著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