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的女生拿著信封走了，腳步輕快到像是要飄起來。

如同春日裡的柳絮，帶著幾分雀躍。

“你給了她什麼？”

賀沉宵問道。

以他和雲嬜此前數年不過寥寥幾面的關係，這種言行未免過於突兀。

當他意識到這樣不妥的時候，已經下意識地問出來了。

“……”0901感覺警鐘聲更響了。

它的金牌員工宿主，怎麼見到這個惡毒女配就好像變得不太正常？

“演唱會門票。”雲嬜倒是回答得很乾脆。

聲音還和那晚一樣甜軟，語氣也一樣沒有起伏。

今天的她穿著實驗室的白大褂，釦子系得規規整整。

領口之上是一截因為仰頭看著賀沉宵裸露出來的，肌膚白得近乎通透的脖頸。

她的長相明明很嬌，尤其是長著一雙天生就因為形狀而可愛自然會比嫵媚多幾分的貓眼。

卻因為她此刻流露出來的冷漠、嚴謹的氣質，完全不顯得軟糯。

眉眼間也滿是淡漠疏離，眸中如同埋著一片沁涼的雪。

賀沉宵看著那截白皙的脖頸，想起那一晚在雲家客廳中的雲嬜。

想起了她同樣白得發光的腿……

喉結不由自主地微微動了一下。

他和0901進行過數個任務，去過數個世界，見過無數人。

但如此反差萌樣貌又如此合他心意惡毒女配也確實少有。

而0901只是個系統，很多時候……比如現在。

“宿主，我想明白你以前那麼多工為什麼心理都不太受影響了。”

它僅僅能感知到宿主狀態的變化。

比如呼吸的頻率，瞳孔的變化，體溫的上升……

卻看不透人類感情活動的玄妙之處。

因此說不出人話來。

“以前你深度接觸的那些任務物件，沒一個長相聲音是你的菜啊。”

“現在你的身體數值，以前從沒有過。”

“特別是心跳速率……綜上所述……”

“宿主，你對這個惡毒女配很有好感。”

“……滾。”賀沉宵冷冷地吐出一個字。

冷不丁被0901的檢測功能刷了一遍。

還判斷的挺準。

金牌員工不要面子的嗎。

“好嘞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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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1這次滾得很麻利，真就縮回去一言不發了。

嘖，惱羞成怒罷了，它忍。

雲嬜也在打量賀沉宵。

就算此前一點也不熟，她依然能夠確定。

這人不是原來的“賀沉宵”了。

賀沉宵被她盯著，臉色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你喜歡看演唱會?“

場面略顯尷尬，他不得不生拉硬扯找話題來緩解一下。

“不看，”雲嬜收斂了眼神，面無表情語調機械地回答道，“那是她要的。”

她似乎並沒覺得賀沉宵方才言行有不熟裝熟冒犯她的嫌疑，還頗為耐心地追加一句解釋。

“她看著雲妍，我給她票，交換罷了。”

賀沉宵聽著，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笑意。

雲妍……

原來如此，他懂了。

情報+1。

口嫌體正直的小女孩。

明明很關心雲妍，和雲妍身邊的社員交換條件，專門關照她。

偏偏還要故意裝冷漠，在校園裡避開她，甚至表現得不屑與雲妍交流。

真是……很可愛。

傲嬌神馬的，最萌了。

何況她這模樣是真的嬌。

賀沉宵突然注意到她的手，眼神忽然閃了一下。

她的手，骨骼勻稱柔美。

捲起的白大褂袖口露出來的手腕上，戴著一隻精緻的手環。

材質並不罕見，純銀而已。

以雲家人對雲嬜的嬌慣程度，給她帶這種算不得多貴重的飾物，多少有點違和。

賀沉宵心念轉過幾番。

他，或者說原來的“賀沉宵”，對這隻手環是有印象的。

雲妍生日宴會前幾天，他聽雲爍提起過。

“你帶的，是雲妍剛送的禮物吧。”賀沉宵看著這隻手環，問句脫口而出。

雲嬜應聲看了眼自己的手腕處，一語不發。

她的這種反應讓他更確信了幾分。

雲妍生日當天，雲嬜準時出現在生日宴會上，是因為去領獎。

雲妍並沒因為怪她，還早早為她那個競賽的獲獎準備了一份禮物。

應該是偷偷放在了雲嬜的房間裡。

當時雲爍是怎麼說的？

好像是說“雲妍那個沒品味的，不知道從哪搞來一個銀圈子，非要給嬜嬜當禮物。”

還說過“搞得好像我們家快涼了一樣，就送這麼不值錢的首飾給全家最寶貝的嬜嬜。”

總之很是嫌棄這個手環。

但現在看來，當事人喜歡得緊。

立刻就套在手上。

以雲嬜的身量來說，實驗室統一發放的白大褂，袖長是可以連她的指尖都遮住的。

她故意捲了袖口，想要給人看見這手環。

賀沉宵突然就理解了原劇情裡的某些描述。

雖然基本已經是用不上的資料，也有些地方說得沒錯。

雲嬜和雲妍這對姐妹，人前看似不合，暗地裡互相關心。

這種姐妹情或許無關血緣。

那麼雲嬜因為和雲妍的情分非常排斥女主角雲姝，也算是情理之中。

“這個禮物很好，很漂亮。”

賀沉宵的聲線低沉，“你戴著也很合適。”

雲嬜猛然抬起頭，視線落到賀沉宵的臉上。

因為極大的身高差距，她把頭仰得很徹底。

賀沉宵又因此徹底看清了她的這雙貓眼。

她的瞳孔顏色極淺，此刻不見了那片冰雪，反倒如同琉璃般泛著水光。

這樣一瞬不瞬地凝望，令他感覺到自己的耳根莫名就有些熱。

心臟也驀地漏跳半拍。

即便如此，他還是目光坦蕩地迎向她。

四目相對，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兩人的呼吸聲都變得清晰可聞。

過了良久，不知是誰先移開了目光。

雲嬜平素缺乏表情的臉上，竟難得浮現出半分茫然。

賀沉宵則微挑了下眉，若無其事地輕咳一聲。

“咳，你知道嗎？”他對她說道，“你長得那麼招人喜歡，成天冰山臉太浪費了。”

“要多笑笑。”

“……”雲嬜完全沒有回應。

臉色卻又冷了回去。

“對了，”他又說。

“你的聲音也很美，冷冰冰地說話更浪費。”

賀沉宵說完就姿態瀟灑地離去。

這裡不是能進一步接觸她的場合，時間地點都不太理想。

何況也已經取得了一份重要情報。

他現在還摸不準這個小姑娘的脈門。

這個會對著家人扮綠茶，對著外人裝高冷的小傲嬌。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把她惹炸毛。

今天暫且撤退。

雲嬜站在原地，直到看著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都沒有動作。

只是暗暗收緊了手掌，指甲都略略陷入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