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呼喊終於得到了回應，“是我，我回來了。”

時隔一年柳幕江再次聽見了知雲的聲音，他心中有些激動，但更多而悵然，他很想問知雲這一年到底去哪了，做了什麼，為什麼身上又有血腥味？

但他知道，就算他開口問了，知雲也不會回答他。

“小云你還好嗎？”柳幕江指尖縮了縮。

知雲並未直接回答，笑了笑，“我找到解決你眼疾的辦法了。”說著逐漸走近柳幕江。

聽聞這句話，柳幕江並不如他之前所想的那麼開心，他心中反而生出一絲恐慌。

感受著知雲靠近的步伐，他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知雲很是敏銳，見他退後，停下來腳步，“你在怕我？”

柳幕江自然看不見知雲眼中的殺意，他只是緊了緊手指，“不是，我是有些緊張。”

知雲接受了他的理由，輕笑一聲，“別害怕，不會疼的。”說罷再次走近他。

柳幕江身體緊繃，還未做出反應便感覺額間一涼，隨後自眼眶中生出一股熱意，緊隨其後的是一絲刺麻的癢意。

柳幕江下意識閉眼，想要揉，但確實被知雲抓住了手。

“忍一忍，很快就好。”

知雲的手很冷，冷得他心神一顫，但兩年的相處讓他下意識選擇相信她。

於是他撥出一口氣，強行按耐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手。

不知過了多久，癢意消失，他隱隱感覺到自己眼睛的變化。

一直渴望的東西終於實現，柳幕江並不如他之前所想那般急切，他的心中有些忐忑。

“別害怕，睜開眼。”知雲鬆手。

柳幕江嚥了咽口水，緩緩睜開了眼。

柳幕江從未真真切切地體會過眼睛的作用，當他嘗試著睜開眼時，首先被刺眼的陽光燒灼，眼眶中溢滿了生理性的淚水。

他雖然不太適應，但心中的激動迫使他一直努力睜大著眼睛。

他渾身有些顫抖，眨了眨眼，眼眶中的淚水滑了出來，他有些僵硬地轉動著眼睛，終於看清了眼前之人。

柳幕江一直對人的外貌沒什麼概念，但是在一些書籍的描述下，也大概能理解什麼叫美。

知雲在他看來無疑是美的，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就是下意識覺得她好看。

此時她對著他笑著，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感覺如何？”

柳幕江不太適應地眨了眨眼，看著知雲的笑臉，下意識地也笑了笑，但也注意到知雲臉頰上的一道劃痕，劃痕之上還有一抹異色。

雖然柳幕江從未親眼看見過血液，但他對血的味道很熟悉，嗅著空氣中血腥味，他皺了皺眉，心下的激動被撫平，“你受傷了？”

知雲只是毫不在意地伸手抹去了臉頰上的血液，“沒什麼事，回來的時候被樹枝劃傷了。”

對於自己能夠視物，柳幕江雖然喜悅，但他心裡也知道這絕對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事，心中的喜悅很快被擔憂替代。

柳幕江抿了抿唇，打量了一番他房間的樣子，他看得很認真，像是要將這一切記在腦中。

隨後又緩步離開了房間，站在庭院中。

此時正值夏日，庭院中樹木很多，陽光打在樹葉上，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影子，影影綽綽，煞是好看。

而不遠處的草叢中盛開著些許野花，點綴了一方天地。

此時一陣風吹來，柳幕江下意識眯了眯眼。

原來這就是眼睛被風吹過的感覺嗎？

知雲也來到他身邊，伸手遮住眼睛上方的陽光，“怎麼樣，用自己的眼睛看東西感覺不錯吧。”

柳幕江聞言扭頭看向知雲，他的視線很認真，從她的額頭上劃過，經過眼睛、鼻子、嘴巴，最後停留在眼睛上。

知雲有些不理解，“你是被我的美貌驚豔了？”

柳幕江輕聲笑了笑，“是也，小云在我心中一直是最好看的。”

知雲顯然經常被人誇好看，沒有任何害羞的情緒，只是笑道：“我知道我一向好看，不過考慮到我是你睜眼看見的第一個人，你的眼睛還沒看過其他人的樣子，還是比較真心實意，這個誇獎我就收下了。”

柳幕江無奈地笑了笑，最後抬頭看了一眼湛藍的天空，眼中有些嚮往，隨後他眸子下斂，輕聲道：“小云，謝謝你讓我親眼見到我生活的地方。”

知雲擺了擺手，“不用客氣，我們是朋友。”

“我也見過這些了，你將這雙眼睛收回吧。”

知雲神色一僵，喜悅的情緒被沖淡，她的聲音下意識地緊繃，“你什麼意思？”

柳幕江垂眸，說不清自己現在心裡的感受，雖然不捨得，但他更不願知云為了他犧牲什麼。

“我知我的眼疾是孃胎裡帶來的，依靠普通手段根本無法根治，小云你卻輕易賜予了我光明，其中你付出了什麼我大抵是不清楚的，但我不想讓你為了我犧牲什麼，承受什麼，我能短暫的窺見這世界的一角已經很好了。”

知雲臉色緊繃，雙手緩緩握住。

一直未抬眼的柳幕江自然不知道知雲神色的變化，他繼續道：“知雲，我很感謝你，但是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

說罷，釋然地看著知雲，“收回去吧。”

知雲咬了咬牙，“我給你的你就收下，不需要想那麼多。”

柳幕江一愣，後知後覺發現知雲情緒不對，於是他忙急解釋，“小云你不要誤會，我很感激你為我做的事，我只是覺得你做的夠多了，你沒必要為我付出這麼多，你只需要保持以前的快樂自由的樣子便好。”

“怎麼，讓你眼睛痊癒還成我的錯了？”

柳幕江不知道怎麼說，心下有些焦急，只聽見知雲繼續說，“柳幕江，你知道嗎？你們這些善人真的很可憐。”

柳幕江疑惑地看著知雲。

知雲眼中閃爍著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緒，“你們這些人總是會為他人著想，甚至可以因此輕易原諒迫害過你們的惡人，但是惡人哪是那麼容易改過自新的？他們只會變本加厲。”

知雲看向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你們這些人，獲得一點好意就感恩戴德，但惡人卻是得寸進尺，你今天給了他兩顆糖，明天因為自己的糖不多，只給了他一顆，他不會感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