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祁月離自他的背上下來,因為腳腕的傷口她還踉蹌了幾步。
男子靠在一旁的石頭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伸出手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水。
見此,祁月離沒來由的生出些許負罪感,一個病號都將她背出這麼遠了,她還質問人家,她未免有些太不過感恩。
話雖這麼說,但祁月離仍舊是謹慎的,待男子緩過神來,她問道:“說吧,你是何人,為何會來到這裡,又是怎樣將我救下的。”
祁月離右手放置在背後,一邊說著,一邊喚出了和光劍捏在手中。
男子行了一禮,端的是一副儒雅溫潤的書生模樣,“在下柳幕江,若是姑娘今早去這附近的集市趕過集,應該聽說過某的名字。”
說到這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祁月離皺了皺眉,的確,這個名字她在今早擁擠的人群中聽說過。
她抬頭看向了柳幕江。
剛才並未注意,如今一看,的確有幾分書生的氣質,身量挺拔,氣質儒雅,唯一可惜的便是他的臉色,異常蒼白。
雖然祁月離心下信了幾分,但畢竟今早她並未看見那個劉秀才的面容,也就有所保留。
“至於某為何會來此地。”
柳幕江嘆了一口氣,看向祁月離的目光中有些愧疚,“是為救姑娘而來。”
祁月離皺了皺眉,“你是什麼意思?”
“姑娘應該是修仙之人,小云抓你過來是為了某的身體,她想用姑娘的靈力與魂魄,修復某的身體。”
祁月離心中的疑惑一個接一個,還未開口,便聽見柳幕江繼續說,“纏繞著姑娘的絲線於凡人而言就是普通的繩索,只要費些許心神,便能解開。”
聽見他的話。祁月離才注意到他的手掌也用布條包紮過,布條中隱約可見一抹深色——是溢位來的血跡。
祁月離心軟了一下,想起自己在昏迷時確實沒受到傷害,現在狀態確實轉好,終究是選擇相信他,收回了手中的和光劍。
“你口中的小云是何人?你的身體又是怎麼回事?”
柳幕江又嘆了一口氣,眼中盡是無奈。
“小云是什麼某也不清楚,或許在你們修仙者眼中,她大抵是魔物吧。”
柳幕江眼中流露出一絲懷念,“某隻知道,她自某十歲那年出現,雖然一開始說話會很奇怪,但後面卻是有所改善。”
柳幕江咳嗽了幾聲,尋了個位置看向祁月離,“這個故事或許會有些長,姑娘若是相信某,便坐下聽某說罷,此處應該不會再對姑娘的身體產生影響。”
祁月離自然感覺到周圍環境的變化,對於柳幕江的話不置可否,坐在了他的對面,“沒事,你說吧。”
柳幕江見祁月離坐下,自己也坐了下去,低頭沉思了一番,“某有眼疾,曾經是個瞎子。”
祁月離聞言看向柳幕江的眼睛。
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瞳孔黑得發亮,目光流轉間煞是好看,那是一雙含情的桃花眼。
柳幕江眨了眨眼繼續說道:“小云曾經一直唸叨著某不應該一直瞎著,她一定會讓某的眼睛重見光明。”
“某一方面以為,那只是她的一句空話,又一方面生出些許希望。某配合她吃過很多藥,都沒有用,某也一直寬慰她,畢竟某的身體一向不好,能在短暫的生命中為他人帶來點什麼何樂而不為?”
柳幕江抬頭看向不遠處,眼神有些渙散,似乎在回憶。
“誰知某一直以為更多的是孩童間玩笑的話,小云她竟然是認真的。”
“在某十二歲再次病倒在家中那次,小云說,她要離開一段時間,讓某好好養病。”
隨著他的描述,祁月離彷彿進入到那一幅情景中。
府邸中人來人往,有人拿著幾副藥材行色匆匆,有人端著裝著熱水的木盆向著房間走去,皆是在為柳幕江的病情奔波。
房間裡瀰漫著濃重的草藥味,年幼的柳幕江蒼白著一張臉躺在榻上。
躺在床上的柳幕江眼皮動了動,隨後睜開了眼——儘管睜眼與閉眼於他而言並無差別。
他仔細聽著房間裡匆匆的腳步聲,嗅著房間中的草藥味,感受著身上的疲憊,便知自己又犯病了。
很快便有人察覺到他醒了,忙叫來大夫,確認無事後囑託了一番便離開了。
隨後柳幕江便聽見匆匆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在他的房間中,他的房間再次安靜下來。
前不久的急切喧鬧與現在的冷清形成鮮明對比,若不是濃重的草藥味仍舊留在空氣中,柳幕江只會覺得剛才只是他的幻覺。
柳幕江突然覺得有些無趣。
他幾乎從一出生就待在屋子中靜養,不被允許做跑跳的動作,也不能出去遊玩,所能活動的最大範圍便是房間外的庭院。
他每天只能接觸到送藥的、送吃的以及照顧他起居的人,每日陪伴他的只有清脆的鳥鳴聲,只有當他犯病時,他這清冷的小院才會變得熱鬧。
這十年來日日如此,若不是偶然間遇見了她,他的生活或許終其一生都不會發生變化。
小云是在他十歲的時候出現的,那時候他剛服了藥,從睡夢中醒來後,摸索著坐到了窗邊,隨後耳邊傳來一陣清脆的女聲,“你在做什麼?”
這是他第一次在生活中聽見其他人的聲音。
他心下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新奇,“我在發呆。”
那人似乎有些疑惑,“為什麼要發呆?”
“因為我無事可做。”說到此,柳幕江有些落寞。
女子顯然是第一次見到柳幕江這樣的人,她觀察了柳幕江一番,隨後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這才發現,原來對方有眼疾,她又仔細分辨了房間中的味道,結合自己並不多的檢識推斷出對方是生病了。
“沒關係,我也沒什麼事情可做,我可以陪你玩。”
柳幕江有些不解,“我們兩個似乎今天是第一次見面。”
“對呀,有什麼問題嗎?”
柳幕江也不太懂,只是覺得哪裡不對勁,但是他下意識的想要與這女子說說話,因為他的生活太過古井無波,這名女子是他十年間唯一一次變數。
於是他點了點頭,“應該是的。”
知雲明顯興奮起來,“那我們去玩吧!你家外面有一條可熱鬧可熱鬧的街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