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讓姜姒覺得十分的漫長。
她也再度見識到,裴臨寂這個從來不看情愛話本子的人到底有多少折騰人的手段。
他確實很輕,半點沒有傷到她腹中的孩子。
可姜姒這一夜,卻被折騰的死去活來,彷彿靈魂都在發顫一般。
姜姒只記得她是躺在裴臨寂懷中哽咽著睡著的,待意圖再度回籠,姜姒睜著雙眼,呼吸間,只覺得帳內那股糜爛的石楠花氣味揮之不散。
她默默的拽過被子,遮住了面頰。
下一秒,她又猛地將被子掀開,手往身側一探,不出意外的撲了個空。
旁邊的被褥已經涼了,好似是原本躺在那兒的人已經離開許久了。
姜姒愣了愣,正欲喚人,餘光掃到枕邊有一張紙條。
紙條上的字跡她再熟悉不過——等我回來。
裴臨寂走了?
“蘭枝!”姜姒將紙條緊緊拽在手心,朝外揚聲喊。
門“吱呀”一聲輕響,蘭枝小跑著進來,“主子,您醒啦!”
姜姒急急地問:“裴臨寂呢?”
蘭枝道:“姑爺辰時便離開了,姑爺說他要離開京都一段時間,交代奴才一定要照顧好主子。”
“姑爺說暗一、暗三還有從苑姑娘都在暗中藏著,主子若是有什麼吩咐,只管叫吩咐他們去做。”
得了蘭枝的話,姜姒心中有瞬間的悵然。
裴臨寂已經走了?
他沒有將自己叫起來,恐怕是擔心她更加不捨。
姜姒抿了抿唇,無法否認,若是親眼看著裴臨寂離開,她確實會更加捨不得。
自從他們成婚,除了那回她賭氣回鎮南王府住,二人便從未分開過。
姜姒輕輕吐出來一口鬱氣,她當真是有些不習慣啊。
蘭心突然噠噠噠的跑進來,她看了眼還坐在床榻上的姜姒,猶豫了一下,才道:“主子,芳姑姑說午膳已經備好了,主子可要去用一些?”
姜姒抬頭看了眼天色,她竟又是一覺睡到午時。
恐怕容氏也知道她昨晚上做什麼了。
這人的臉皮是可以越來越厚的,姜姒神情自若的站起身,道:“用,你先去回芳姑姑一句,我洗漱好就去竹院。”
“是。”蘭心應了一聲,又飛快的往外跑。
蘭枝掩嘴輕笑,“蘭心到底年紀小,絲毫未將外頭那些禁軍放在心上。”
“何須放在心上。”姜姒淡淡的勾唇。
上輩子鎮南王府被抄,是因著容氏病逝鎮南王傷心欲絕,再加上內賊徐家人背叛,才被新帝打了個措手不及。
如今,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竹院裡,容氏擺了膳,桌子上六道菜,五道菜都是酸口的。
自打姜姒有身孕以來,她便格外嗜酸,過去十幾年沒試過的各種酸口吃食都被她吃了個遍,因著如此,容氏已經預設了她肚子裡懷的就是一個男孩。
這會兒,容氏聞著這一桌子菜便覺得牙齒髮酸,姜姒走進,聞到屋子裡的酸味,卻饞的嚥了咽口水。
“娘,今兒的菜聞著真香。”
容氏酸的牙疼,卻還是笑著附和,“香覺得香便多吃點,你瞧瞧你,都清瘦了。”
姜姒不由得的伸手捏了捏自個臉頰上的肉,她這分明是長了不少肉了吧……
母女倆用著膳,容氏才問:“裴臨寂離開京都,可是西南那邊的事情很棘手?”
姜姒點頭。
容氏臉上露出憤怒之色,“君瀾帝如今是存心想要奪了你爹爹的兵權,連邊境安穩也不顧了,他便是不信元氏皇族的舊事,也該相信如今師雲國與沈昭聯手作亂把吧?”
“裝聾作啞罷了。”姜姒放下空了的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唇角,冷笑著說,“沈瀾大概是想著只要將鎮南軍收到手中,再提拔另一人做鎮南軍統帥,同樣能應敵。”
“可若是讓爹爹又立一功,他便沒了處置爹爹的由頭,不如藉著這次機會先處置了爹爹。”
容氏臉上的憤怒最後重歸平靜,約莫是對沈氏沒了半點期待,“為了護住沈氏江山,你爹十歲入軍,在戰場上廝殺二十多年,旁的世家子在京都城裡享福時,你爹爹在戰場上與敵軍浴血奮戰。”
“我與他成婚時,敵軍突然進犯,洞房花燭夜的第二日,你爹爹便換上了甲冑上了戰場。”
容氏一側嘴角揚起,輕諷一聲,“京都城的安穩都是你爹爹帶著鎮南軍拼殺出來的,如今,這些人卻都想著讓你爹爹去死。”
姜姒沉默了幾許,揮手讓蘭枝和芳姑姑退下,待膳廳的門緩緩合上,她才試探著道:“娘,若是澧國易主……”
容氏一愣,眼瞳猛地一縮,“阿姒,你說什麼?”
姜姒輕輕一笑,“若江山易主,咱們家不如改投明君。”
容氏臉上一瞬間閃過各種情緒,震驚、錯愕、糾結……
最後她垂了垂眼,道:“也不是不行。”
——
鎮南王府外,舒嫣收買了和安堂的一名跑堂小廝,從他嘴裡得知這些日子送入鎮南王的除了平日裡的吃食,還有安胎藥。
安胎藥……
這藥自然不可能是給容氏吃的,那便只有一個可能……
藥是給姜姒吃的!
無錯書吧姜姒竟然有了身孕了。
不過她有了身孕又如何,如今鎮南王府被圍,苗疆那晉王不是照樣捨棄了她。
姜姒如今都成了一個棄婦了。
舒嫣死死盯著和安堂,眼中閃爍著詭譎的光芒。
這東西既是姜姒必吃的,只要在安胎藥中動些手腳,就能輕易讓姜姒落個一屍兩命的下場,想想,便覺得解氣呢。
自鎮南王府被封之後,府上的一應新鮮吃食都是禁軍專人派人去買的,因著姜姒有身孕,他們還要按時去和安堂給她買安胎藥送進去。
畢竟君瀾帝只是限制了鎮南王府眾人的自由,並沒有苛待她們。
王府管家和芳姑姑領了今日的吃食和安胎藥,一起送到了廚房裡。
一個時辰後,蘭枝從廚房端著一碗安胎藥往梨花小築走。
“主子,該喝藥了。”將碗中的藥吹涼了些,蘭枝便將藥遞給姜姒。
姜姒頭也不抬,接過安胎藥便喝了下去。
片刻後,走在廊下的蘭心只聽見蘭枝驚慌的喊:
“主子!”
蘭心心下一慌,忙跑進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