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看看這部劇的製作情況。”
傅憬竹語氣溫淡,他掃視了一圈正在除錯裝置準備收工的劇組,眉眼似水般平靜。
靈露見他最終將目光落在了餘音和她的粉絲身上,問道:“傅先生,如果您覺得不合適的話,我可以跟餘音姐知會一聲。”
“挺好的。”傅憬竹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他收回目光:“這樣也不錯。”
靈露見傅憬竹走遠,估摸了一下他的態度,應該是沒覺得餘音粉絲半夜來探班這種行為不妥,也就沒多管。
餘音迎著燈光看趴在欄杆上的一群人,其中有些面孔很熟悉,不過她已經好久沒見過了。
望著這一張張瞪大了雙眼看著她的臉,她語氣充滿了操心:“大家還不回去嗎?現在這麼晚多不安全。”
其中有一個聲音道:“音音不回去,我們不回去……”
餘音有些被打動,她後退一步跟她們鞠了一躬。
然後說道:“下次不許這樣了,橫店多偏僻啊,你們不需要過來見我,我會多營業的,然後來見你們。”
餘音又叮囑了好幾句,才跟她們道別,讓她們回去。
腦海裡的好感值咔咔咔的瘋狂漲,餘音設定了暫時遮蔽,確認每一個人都離開了,她才放心回到劇組下班。
從第二天開始,餘音又開始橫店劇組,租住房,健身館,三點一線的生活,每天都累得回到租住房倒頭就睡。
一個月過得很快,轉眼間,餘音這部劇也已經演到了下部的尾聲。
“好,來,3,2,1……開始!”
這個華僑與宋枝春的江南一點也不一樣。
不同於江南總是皺著眉頭,總是擔憂這個擔憂那個,總是幫助這個幫助那個,總是要她好好讀書。
華僑會帶她逃課出去玩,送她一枝帶露珠的桃花,拉上她去看電影院新出的電影,去聽音樂會,嘗一嘗四分熟的牛排。
宋枝春總覺得,他就是他。
或許她失去了,但空缺被彌補上了。
江南要出征北伐戰爭的時候,她帶著自己縫了半月的布鞋去找他,被他緊緊擁在懷裡。
“江南,你說等你回來就會娶我過門,我送你這個,你一定要帶它回來見我。”
江南應聲,見她開始脫衣服,嚇得連忙拿被子給她遮上,敲了下她的腦袋:“這是做什麼?”
“聽阿月說,女子嫁給男子,是要睡一覺,睡一覺就代表是他的妻子了。我要和你睡一覺,萬一你回不來了怎麼辦,我還要成為你的妻子……”
說著說著,宋枝春眼淚開始往下流。
江南嘆了口氣,用被子裹住她,將她放到床上,躺在她身側:“好。”
宋枝春睜大眼睛轉過臉看他:“這樣我們就算是睡一覺了?”
“是的,我的枝春。”
後來,宋枝春才知道,江南是騙了她。
睡一覺,不是那樣的睡。
在博物館看到那雙熟悉的帶血的破布鞋時,宋枝春蹲在透明的玻璃窗前無聲的流淚。
上面縫著兩人的名字,每一針每一線,都是她最熟悉的。
華僑第一次見到她流淚,無措的蹲下身子拿了帕子擦著她的臉頰。
宋枝春無助的抬起臉,看見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一瞬間恍惚,彷彿是他又回來了。
只是這個人,是他又不是他。
受江南的影響,宋枝春讀書很用功,出國以後拿了博士後,學了化學,婚後和華僑沒有要小孩,兩人都在做著自己熱愛的事業。
但意外總是來的太突然。
得知華僑在愛國運動中被反華激進分子捅了一刀的訊息時,宋枝春甚至連實驗都沒做完,她匆匆趕去見他,卻沒見上他最後一面。
護士說,他最後一句話,就是問她到底有沒有愛過他。
她曾經無所保留的將愛交出去,又被完好無損的送回來。如今託付給另一個人,也被珍視得很好。
她幸運,卻也不幸。
宋枝春安葬好華僑,回了當年那個寬窄的小巷子。抗日戰爭快要勝利,那裡已經沒有窮人蝸居。
她在荒寂的院子裡種下一棵桃花樹。
後來,桃花樹上飛來成年的大鳥,在這裡建窩,孵化了小鳥。
現在窮人也能讀得起書了,隔壁新搬來一戶人家,宋枝春眯著眼眸把小鳥崽送回窩裡的時候,小孩背詩的聲音傳來。
“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她做了很多研究,成了一名默默無聞的科學家,逐漸長出了白頭髮。新中國成立的訊息傳來時,她坐在那棵桃花樹下。
她喝了酒,醉醺醺的,恍惚中彷彿聽到了他的心跳聲。
這樹好像他堅實寬闊的脊背,宋枝春痴痴的,去吻樹的皺紋。
“你走後的每一日,我都過得不開心。”
“我無法,再也無法像愛上你那樣愛上任何人。”
餘音一邊流淚一邊說臺詞。
“江南無所有,春自手邊流。”
“咔!”
全劇終。
導演喊了咔,如果說興奮有形,現在恐怕已經在他身上凝為實體了,他望著餘音的雙眼像兩個大車燈一樣閃閃發亮。
這就是他心中的宋枝春!
堅毅,熱烈,勇敢,真誠,愛國,一個戰亂年代的優秀女青年。
興奮得無法自拔,他正要轉過身去詢問工作人員這一段怎麼樣時,卻看見周圍的人都已經淚流滿面。
這已經是最好的答案了。
“別哭了,擦擦眼淚,我們殺青了!”製片人率先喊了一聲。
“對對對,殺青了,終於殺青了!”
“我們殺青了——”
工作人員也都一個個反應過來,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兩個月的努力,終於要結束了。
這部劇節奏比較快,再加上所有演員都加班加點,因此拍的週期很短。
“大家都辛苦了,我請大家吃燒烤!”餘音也比較開心,這部劇一結束,就代表她的一段小人生也圓滿結束了。
“小余啊,你這就有點見外了,這兩個月你已經請過無數次了,應該讓製片人和導演來請,咱們一起吃窮他們兩個!”
燈光師喊了一句,旁邊的工作人員也隨之跟著附和。
導演楊軍摸了摸腦袋,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