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的人,我給你帶來了。”
天帝依舊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誰也不知道他究竟經歷了什麼。
“看來你這邊還需要點時間。”
少年淺淺瞅了眼表情痛苦的葉寧,隨後又將目光放在了梅辭的身上。
“為什麼盯著我看?”
梅辭微微張嘴,而後將頭緩緩低下:“你也早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嗎?”
少年歪著頭,沉思道:“我畢竟是個看管星象的,你說的,是指你呢?還是指古沢的事呢?”
梅辭沒有答話,她仍記得,許多年前,少年曾贈予她的紅穗。
“這也是某一種的緣分。”
少年嘿嘿一笑,抬手指著天晟的方向,輕笑著說道:“你猜他現在在想什麼?”
順著少年所指的方向看去,正巧迎上天晟的目光。天晟微怔一瞬,隨即避開梅辭的視線。
“我不知道。”
梅辭搖了搖頭,她垂眸盯著地面,聲音模糊不清。
“他是天晟,是蘇慕星,是董文卿,是……”
梅辭說著,聲音越發飄渺,而後又否定道:“他是天晟,不是蘇慕星,也不是……”
他是天晟。
對於梅辭來講,天晟是獨立的個體,卻也不是。
這種奇妙和不安的感覺一直縈繞在梅辭的心頭。她不敢向前,更不敢確定。
天晟站在院中,他沉默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天帝。在他的印象中,這個人向來倨傲,與他的交流,皆是命令。
那日,天帝宣判將天晟貶下凡間的時候,天晟的心中沒有任何的不甘。
天晟的第一世,出生在一個不太富裕的家庭。
父親酗酒,家庭支出全靠母親一個人扛著。父親經常辱罵毆打母親和他,生活格外狼狽。
這種不幸的童年,在天晟還未成人時便宣告結束。
捲刃的柴刀上滴下妖豔的紅色,那個向來欺壓他與母親的男子,無聲的躺在血泊之中。
母親並沒有感謝天晟的行為,她反而報了官,將他抓了起來。
“我沒有你這種兒子!”
被投入大牢的他,再也沒見過母親的身影,直到人頭落地之時,他也沒有在圍觀的人群中,看到自己的母親。
因為造了殺孽的他,本該被投去畜牲道。
“天晟?啊,你不能去畜牲道。”
閻王一手撐著桌案,滿臉糾結的盯著天晟。
“天帝特意囑咐要懲罰你,若如去畜牲道,沒個幾日怕不是又回來了。”
於是,天晟的每一世都是凡人。
經歷人間的七情六慾、悲歡離合,看過人間的繁華與沒落。
有過愛人,有過孩子,有過生離死別,有過天人兩隔。
天晟清楚,每一世的他,所擁有過的一切。
每次死後,天晟總是像看他人的人生一般,情緒沒有任何的起伏。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聽到了一個稀奇的名字。
“梅辭。”
後來的每個他,都與他講起梅辭。
“梅辭?”
像聽別人的故事一樣,天晟聽完了關於結識梅辭後,清淡且又短暫的一生。
直到這個名喚梅辭的小妖怪出現在他的面前。
清冷的臉龐,不苟言笑。
這是天晟對梅辭的第一印象,再無其他。
天晟不能理解蘇慕星為了梅辭,心甘情願將身體讓給他的想法。
出於對當時情況的考量,天晟答應了蘇慕星的請求。
保護梅辭。
作為天神去保護一個妖怪。
這在天晟看來是為人所不齒的。可他的行為卻彷彿總與他的想法背道而馳。
天晟一度以為,是蘇慕星的意識還未散去,可事實並非如此。
很快,天晟便意識到,他在保護梅辭的行為,是他自己的意願。
天晟被一個小妖牽動情緒,就像是古沢嘲諷他的一樣。
這種感覺讓天晟感覺十分的不適。
那把能斬斷一切的長刀,此刻散發著幽幽的微光。
微光過後。
一片冷寂。
他們只是知曉彼此姓名的素不相識。
隱約之間,梅辭感覺有什麼東西變了。她左思右想,卻沒想出所以然。
梅辭望向天晟的方向,彷彿忽然之間,那種縈繞在她心頭的困惑,都消失不見了。
那種陌生的疏離感,並沒有讓梅辭感到任何的不適。她就彷彿不認識天晟一樣,隨後又將目光慢慢的挪開。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一直盤坐在地的葉寧突然睜開眼睛。他咬牙切齒的抓住自己的胳膊,隨後痛苦的在地上打滾。
“結束了?”
少年抬起手,用手指比了個圓圈,透過圓圈看向葉寧的方向。
“結束了。”
黎奇經過少年的身前,緩步走向仍舊呆跪在原地的天帝。
……
所有人都走的很快,片刻之間,整座小院中僅剩下了梅辭一人。
梅辭站在院中,他看著那無名的墳墓,心中隱隱有種感覺,他說不出這是什麼感受,焦慮、無措以及……莫名所以。
梅辭知道躺在這裡的人是誰,這個人叫梁傾,梁傾轉世以後叫晏遙,再然後是……
最後,是……誰。
梅辭垂著頭,她彷彿失憶了一般,回憶了許久。
天晟這個名字讓梅辭格外的陌生。
“你在發什麼呆?”
暖橘色的身影終於從空中落下,不冷不熱的與梅辭搭話。
“司前輩。”梅辭有些意外,她疑惑的看著司囿,似乎對他的出現很是意外。
司囿微微皺眉,他瞅了眼梅辭,隨後餘光瞟向那無名的墳墓。
“你守著個不在這裡的人做什麼?”
交談之間,司囿發現了一個問題。梅辭對天晟沒有任何的想法,乃至於在聽到其名字的時候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你可知道你後來追尋的每一世,都是他?”
梅辭的臉上略有詫異之色,她搖了搖頭,沉思良久之後,方才開口:“我是為了什麼追尋他呢?”
司囿輕嘖一聲,並不再與梅辭多說,他冷冷的回應道:“既然長著嘴,難道不知道去問嗎?”
“那司前輩知道嗎?”
“我知……我對你二人之事沒半分興趣,你既有法術,何不自己去尋求答案。”
短暫的沉默過後,梅辭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這個答案對我很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