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城中界
劉鈺都總沒心沒肺地高喊著:“減肥,減肥,我一定會減下來!”她雙拳攥拳快速地上下襬動,給自己鼓氣,一段時間後,依然如故,於是她對旁人美其名曰:“這體質啊,喝口水就膨脹,也很無奈哦!”
她常常管不住嘴邁不開腿,徒勞無功的一次次身心上正在奮起的規劃,一次次半途而廢,她那份可愛且執著的精神毋庸置疑,但總是被現實打回原形,好在她屢敗屢戰。熱騰騰的火鍋食材熱火火的眾心,把往日辛酸拋之腦後,品之天倫盛宴,大吃著、暢聊著、歡悅地看著電視裡歌舞昇平、光彩熠熠的節目,生活中小幸福如此簡單,小確幸。
“夜頭漸漸深化,窗外天邊,月色朦朧。像輕紗撫著我舟車勞頓後的身心,躺於一張滿是空白的大床,居諸不息,撫今追昔,慨嘆不已。下學已有年許光景,千言萬語道不盡期間攻苦茹酸。按地按時地食飢息勞,皆在最是闔家歡樂時。起身幾步立足於櫃前,環抱起厚厚的棉被毛絨毯,平鋪於床面,邊邊角角塞塞掩掩,四方床沿方方正正,上若坐上典則俊雅的婦人,也可說無違和之處。”
陽煦山立之人,身心常置於日暖風和之境。那時,劉羽凡入世之初,朝氣蓬勃,心懷坦蕩,壯志凌雲,無論何時何地皆是鬥志昂揚。然不過匆匆年許,心卻如那窗外滄滄涼涼的月光,望著漆黑如墨的牆角夜色,散著淺光的頂上玻璃燈罩,也只是折射著外界的散亂光暈,似久久難滅的燭火搖曳著。
無人時他時常會聽一聽《後來的我們》這首歌,他也時常哼唱,後來的我們!都慢慢走丟了內心的些許嚮往,神馳力困在一座城中,城裡的冬季多數日頭瀰漫著霧氣,說不清它們從哪裡來,最後都跑到哪裡去。時常東一鋤頭西一榔頭讓人捉摸不透,並不規則,比之黃鼠狼還要狡猾數分,奇形怪狀。
但隨著漂浮與交融卻是黏連在上空綿延起伏,接連不斷,就像天空中始終有些什麼在給它打氣,一團散了一團又來。一天的下午減弱了,晚上又爬延起來,沒完沒了。平原地帶的冷空氣持續在攀漲,如一張無形的蜘蛛網,浮動的線,包羅永珍,暫時還不見減弱的趨勢。裹卷著稀疏的枯葉,似垂暮老人般晃悠悠地停在一處無人角落,一點點被風兒揉碎瓜分,直至化入無形之叢。
一座破敗中等待黎明和重生的城,一直等待著一場變革中的新生。卻始終有一大團烏雲,死死的罩在空上,暫時還無行之法去撼動那龐然的高高在上的大物,下界有墨守成規的世人,俯拾皆是;上界有神鬼莫測的天象,風雲變幻,上引下行,大多燮定時,,也藏有變數,皆存衍變之相,一場似有幻無的定數,等待著什麼已有太久。
不禁想起作家張檸的一句話:“傳統價值觀一直制約著中國城市的發展。社會結構也左右著中國的城市結構。這種狀況一直延續到當代。”是啊,各種制約力左右著城市各行各業的進展程度,有著決定因素。
家中的生活讓劉羽凡感到了愜意,怡然自得,起床有他的父親去開貨車出發前給他做好的飯菜,他早餐若想嚐鮮,就可以去亭前飽餐一頓,他的母親在一處路邊的早餐小亭裡忙碌著,無冬無夏,不辭辛勞。
陳雲霞每天下午都要去平臺鎮一家早餐廠上班,個把小時,對於每天需要包得包子量,兩三個女工人,寬寬鬆鬆即可完成,可觀的工資,讓她風雨無阻,樂此不疲,月月全勤。一樓寬敞乾淨的車間,空曠的空間隔出了數間以隔斷隔出的玻璃扣鋁條板塊的小房間,各處機器的低鳴,人們窸窸窣窣的來往動靜,互相交織後歸於沉悶。
終是各式機器里長久的嗡嗡不休的金屬機械運作的聲音,佔據著湧動的時間之流,最穩定的堅守,輸出著事物的總是不太會大規模騰挪的。它們只能在那裡堅定需要的!這是它們生來最大的意義。
寒氣逼人的寬闊街道,光禿禿的顯得單薄的林木之間,塵土飛揚中有劉羽凡騎著單車馳騁的身影,快速地蹬踏,風馳雲走。
“我閱覽著路邊扒房、修路、蓋樓的景象,歷歷在目,百端交集,感知著眼前也曾熟諳的相遇,漸漸都在面目全非,一片片猙獰的廢墟凌亂過後的重生會是一片華麗初上。”
“當林地和流水通通不聞不問不見了,盡目望之,黯然失色,忽而今冬的悵然若失,緘默無言,今昔之感,空自喟然長嘆,更廣闊的水泥路面和高樓大廈雲湧霧集。”
“我童年的樂園佔據重要分量的拆車廠附近藏於綠林內的“超級賽道”,林茂掩映的縱橫小道,心似暢遊在“空中花園”的西雙版納熱帶雨林,一片幻想的原野之境。在田野之間原始的少年氣息,都伴隨著那些匆遽的青蔥歲月一起默默地散場了。”
“腦海裡浮現出高二老同學的一句話:‘時間在變,世間在變,事物也在變,之前的一身揹著似輕還重的行篋,一直在遠行,小小的身影淺然的坦露在前方,我追逐著,失落著,最終選擇了無聲的放開他去。”
“是啊,放開,即是最佳的成長,要學會一直行走,才能讓生命保持進取的活力。”劉羽凡對李同學回道。李同學點點頭說,‘生活啊,就是得保持走著才能累積著實現。大片空地堅持培育樹苗,才能長成茂密的林地’。因此劉羽凡一直望著他的背影,遠行在旅途上。人世間的路啊是越多越寬,高樓越多越密集,地面上的事物越來越實在,心靈世界越發空虛起來,找不回的似曾相識。
當人的心緒深感所聞所見時會感喟連天空都有點灰沉沉變得像瘴色般濃稠擁擠了,灰色空間一點點在吞噬著蔥茂的童年,似曾的卻難以相見。唯有一絲絲拉近的意境在各自心田盤旋,與自然的距離本是極近。而如今輕易身近了,卻難以再去觸碰的心間的極遠。像建造房屋的磚石,一塊塊捱得很近,卻隔著水泥的距離,很“薄”但很“硬”。
劉羽凡有回憶過往的習慣,那年他在浙江一間昏沉的小屋內,夜星點點,浮爍的窗鉤,絲絲光影遊移不定,他心中有感於那刻甚佳的妙境,在筆記上寫下一首小詩。
他安靜泡著腳遙望著遠空的粲然星河,他在一片內心恰意之時疲憊逐漸隱去、靈魂在迴歸、心境在開闊,光芒也變的更加柔和似水,光陰似箭,心緒卻悱惻纏綿。
暖陽風沙起,殘瓦風沙覓;
屋下一人影,眼下一沙映。
烏雲風聲過,殘枝風雨落;
樹下一長椅,椅下一足跡。
隻身世間存,心有桃花村;
孤影沙來應,孤長疏跡行。
——風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