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主動會很不一樣

在熨燙工區域，一般有七個小工同時工作。桌面上設施齊全，其中最顯眼的當屬一臺大型熨燙機器。劉羽凡對這個大傢伙恨得咬牙切齒，因為他曾多次與它“親密接觸”。有時需要把大批鞋面依此攤開過這臺大機器，機器出口很寬，一次能出來很多，熨燙出來的鞋面需要放在合適的桌面上，按照尺碼分類，風乾放涼，再整理在一起。

這個工作劉羽凡常會過來幫其他工人打下手。起初，他因為不熟悉，手忙腳亂，擺放得亂七八糟。由於蒸汽溫度很高，他的手被燙傷了好幾次，眼睛也被出口的蒸汽蒸傷了好幾次。後來，他搬來一臺風扇，朝著窗外吹蒸汽，情況才有所緩解。每次被蒸汽燙傷後，他總是像個石頭一樣默不作聲，沉默的忍受著，蒸汽實在太大就會躲開一點，繼續工作。他的這種積極又執拗的傻氣，讓旁人看了都覺得心疼。其實，旁邊就有風扇，他卻總想著忍忍就行了，不必麻煩別人。

有些事情，只是一句話的事情，他努力不在意的隱忍，別人也樂得不見。有時候，做內心感覺最複雜的事情，只需要最簡單的方式，結果往往出人意料，卻是最好的。

再往裡走，有個小角落放著雜亂的機器零部件，裡面還有幾間小房間，都是小隔斷，一排往裡延伸，拼湊了不少間，是男女工人更衣的儲物間。王祿是個樸素到不苟言笑的中年人，有點老古板，有人出錯他看到後，就會很嚴肅指出，也不批評，常是面無表情地說著話。劉羽凡一開始叫他王主任，但他為人低調，不喜歡被別人這樣稱呼，眾人都默契地稱他王師傅。一米六零左右的身高又瘦又矮，年紀大了，身型縮了，劉羽凡能感覺到沉重的生活在他身上餘留下的痕跡，能感受到那胼手胝足、終年千辛萬苦的歲月，皺紋爬滿了他的面容，雙眉緊蹙，想必心事太多的緣故，背彎了，腿也是往兩邊撇，有些渾濁的雙眼裡佈滿了血絲的疲憊感。

一頭濃密的髮絲倒是旺盛得像在土丘上的一篷密集的風滾草似的，有時窗戶的風颳來，密集卻也蓬鬆地起伏著，把老人家精神頭也襯托得飽滿了些。雖然王祿總是把頭髮梳得利落整齊，撇向一邊，在員工眼中卻不免夾雜著點老特務的味道，但他那自然捲的狀態總在乾燥中襲來，擁擠成一團團的。他始終是一副表情，讓他人很難看清喜怒哀樂，是沉悶到極致的老頭子。呆板的表情，微微泛黃的白色襯衫，黑色布褲下陳舊的黑皮鞋。

二樓工作伊始，劉羽凡像個木頭人一樣，安靜地坐著釘著，完後就去幫忙幹雜活。他深感無聊了，就邊釘著邊看著別人幹活。這種不斷的重複像是捆住他的麻繩，一圈又一圈，他逐漸感到“密不透風”，簡直讓他發瘋，無奈中，只得把目光當成攝像頭一樣，四處對映著周圍會動的物體，然後劉羽凡展開他那心境，浮想聯翩地幻想世界。

那一刻，熨燙工拿的不是熨斗了，他們像拿著噴火的槍口一樣，噴吐著滾滾的煙霧，把手底下布面上不安分的曲折的皺褶們打壓得放棄抗議的苗頭。那桌面上一摞摞小山似的鞋面，像是被一隻只鑿刃一點點削去殆盡，一層一層的放低下去，直至變成一座山底的平面，一天的時間，便是在那些桌物一高一低中走向結束，一天累積的工作量很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