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文孃,李少海想起一件事。
“文孃的身體不太好,現在在醫院裡長住,”
“啊?”
老太太今年也九十歲了。
“露露知道嗎?”
“郭露上週回來過,太忙了,陪了老太太半天就走了。”
“那我明天去看看她。”
葉總很喜歡文孃。
雖然兩人輩分相差大,但是老太太交代了只准喊文孃,喊文婆婆會將她喊老了。
再見這位可愛的老太太時,葉總眼淚直接就流下來了。
瘦瘦小小的蜷成一團。
這會兒已經有點昏迷不醒了。
葉總喊她也沒什麼反應。
而老太太身邊照顧的人只有護工。
這個護工還是在療養院陪著她的人,請護工的錢是郭露出的。
當年郭露上班後就覺得老太太身邊應該要有一個護工了,像自家老祖宗一樣二十四小時陪護。
所以就請了這位楊大姐來全程照顧。
葉總去找了主治醫生。
“老太太自己是大夫,倒也沒什麼大病,就是生理性的機能退化。”
簡而言之,就是老了,時辰差不多到頭了。
葉總和楊大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坐著,一眼能看到病床上的文孃。
“醫生說老太太這次可能熬不下去了。”楊大姐還是很感慨的:“我有時候都想不通,文孃明明這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臨到老了卻這麼可憐呢?”
說著就撩起衣袖擦眼淚。
“住院半個月了,就郭大夫來陪了半天,她家裡的人一個都沒來。”
葉總……
文孃和家人的關係真正算是沒有半分緩和了。
“大約是都忙吧。”
葉總其實是知道文孃和他兒子之間的過節,還有就是孫子算計她的事兒。
他們一心想掛文孃的招牌開中醫診所,文孃不允許。
文孃對郭露說過:他們開診所是為了錢,自己一輩子都沒有為錢折過腰,為的就是保住自己的良心。
學了點皮毛就想開診所治病,那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害人了。
就因為文孃拒絕了他們,所以個個都懷恨在心了。
連老太太入院這麼大的事兒都不來看一眼。
人心啊,果然是薄涼的。
“文孃清醒的時候有什麼交待嗎?”
“有,老太太說了,她這一輩子也沒存過錢,所以不用找什麼遺產了。”倒是有幾本醫書,已經交給郭露了:“她說喪事肯定又是小徒弟郭露出錢,她說一切從簡,燒了就是一把灰了,撒在海里就行。”
這……
“郭大夫和她說了半天話,最後她鬆口了,願意葬在雲頂山下的中藥材種植基地那邊的山裡。也同意立碑。只是……”
只是什麼?
“老太太說不用通知她的家人,她沒有家人。”
沒有家人,能說出這話是多麼的心疼。
葉總還能說什麼呢。
她聯絡了郭露。
“沒辦法,那邊的人不願意來,還說當時就說了,生死與他們都無關了。”
“這什麼人啊?”
“我也不懂,算了,大姨,不用管他們了,那邊胡醫生也給我說了,估計師傅就這兩天了,我已經訂了晚上回來的票,您既然過去了就幫我照看著點,我晚上就回來。”
“好,等你。”
只是讓葉總和郭露都沒想到的是,文孃最後也沒能等到她的愛徒回來。
這天傍晚八點,郭露剛上飛機不到半小時,胡醫生和護士就對老太太進行了一次搶救,最後宣告失敗。
一位妙手回春救人無數的老人,在這家縣醫院悄然走完了她的一生。
身邊沒有一個親人,連她最愛的小徒弟都沒有等來。
因為老太太同意回雲頂山,葉總就請了殯儀館的車將她送回雲頂山下。
李少海早得了通知,帶領著員工收拾了一個廳堂出來為她停靈。
老太太是一個思想很傳統的人。
說燒成灰撒進河裡其實也是一種氣憤的話。
她自然也想像所有人一樣被土葬。
郭露剛下飛機開啟手機就看到了大姨的留言。
打了一個車直奔雲頂山腳下。
一路上都在哭泣。
“大姨,給六姨父說,師傅的後事一切按當地風俗辦。”郭露道:“我馬上通知她兒子一家人,如果他們還不來,我為師傅披麻戴孝端靈摔盆。”
“好。”
文孃走了!
那個在療養院義診了二十多年分文不取的老太太走了。
這一訊息傳遍了雲頂山每一個村落。
第二天一早,來上香的人就絡繹不絕了,也是排著長長的隊伍。
其中不乏有開著豪車的年輕人。
“要不是文婆婆,我這條小命早沒有了。”
“是啊,我媽說當時候我天天晚上哭,哭得不得了。我奶奶還喊夜哭郎,是文婆婆給我開了藥吃了就好了。”
“那你是什麼病?”
“腸絞痛。”
“我小時候也肚子疼。”旁邊一個年輕男人不好意思的說道:“我那是縮陰症,文婆婆給我開了藥,還告訴我媽說要熱敷。說起來也神奇,自從吃過文婆婆開的藥後,我就再也沒犯過病了。”
郭露到了,和李少海商量著後事。
“他家的人不來,說是他兒子也在醫院,忙不過來。”
郭露很服氣不來就算了吧。
她自己做主了,反正師傅早有遺囑讓她全權做主。
“請了當地的陰陽看了,後天一早出去。”
現在的問題是辦不辦席,辦多少桌的問題。
“辦,師傅在雲頂山鎮住了二十多年,義診過的人不說一萬也有八千,如果她們都願意來送師傅一跑第一,我請他們吃一頓飯還是請得起的”郭露豪氣的說:“辦流水席,不固定時間,不管是誰,湊滿一桌就開席,二十四小時提供飯菜。”
這……
李少海都震驚了。
這得花多少錢?
“聽露露的吧,這是她能為師傅做的最後一件事了。”郭露也有錢。
再不濟,她還可以向父母伸手要呢。
“那禮金?”
“師傅一輩子都沒有收過人錢財,我也不可能利用這個牟利。”郭露道:“兩百以內收,高於兩百的不收。”
“好。”
所有的一切都按當地風俗進行。
郭露披麻戴孝,儘管很累,但是她都一絲不苟的進行著孝子該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