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笑吟吟，看著曲墨度，說出的話雲淡風輕，彷彿不是在討論一個人的生死，而是在討論今天的哪隻貓更可愛。

曲墨度假裝沉吟一番，緩緩開口，“母后，兒臣認為此刻動手不妥，時靈均掌握了內部的權勢，現在眾大臣對他言聽計從，如果他此刻去世，難保不會動搖那些世家大族。”

說到時靈均得勢，曲墨度臉色適當陰沉了一下，他嘴唇抿緊，將暗自忍受屈辱表現得淋漓盡致。

太后不疑有他，將早已想好的勸詞全盤而出，“朝堂之上，你放心，有你舅舅坐鎮鎮國大將軍，就算時靈均去世了，我們也能很快把握大局。”

曲墨度眼前一亮，幾近心動，又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單單是外部的東夷近來乾旱不斷，其耕田恐顆粒無收，餓得狠了，下半年難保不會對我發起攻勢，若是借舅舅的手整頓內部，屆時又有誰能抵禦外敵……不妥，不妥。”

太后臉上的笑淡了一些，她早就知道這個兒子沒有治國的才能，做事情也猶猶豫豫的，她三番四次勸說，曲墨度總是一副有賊心沒賊膽的樣子，終究不是親生的，雖然她一手帶大，可他這副難成大業的樣子，讓她也惱恨許久。

暫時將心中的火氣壓了下去，太后繼續微笑勸說，“北夷之事，本該屬於朝堂之事，不過你舅舅也向我提起過，他有信心能夠用兩萬的兵力，將北夷擊退。”

曲墨度還是搖了搖頭，“母后，國之大事，可不容馬虎，若是能夠全力以赴大勝，就不必冒以少勝多的險。”

……

兩人你來我往，太后嘴都說幹了，還是沒有勸動曲墨度，早上時間很快過了，小太監在曲墨度耳邊耳語。

曲墨度點點頭，站起來對太后行了一禮，“母后恕罪，兒臣還要上早朝，不能陪您了。”

“去吧去吧，吾兒注意休息，別太累。”

太后揚起微笑，說了些場面話，在曲墨度離開後，臉色徹底陰沉下來。

這個兒子簡直爛泥扶不上牆，所有勸誡都不聽，將她的耐心完全耗盡，她考慮該自己謀劃一些什麼了。

“來人啊，吩咐下去，傳信給呂將軍，說妹妹近來思念大哥，請大哥進宮一敘。”

“是。”

大宮女沒有耽擱，趕緊跑出去傳信。

朝堂上，曲墨度剛坐在金子做成的龍椅之上，眾大臣就紛紛跪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國師千歲千歲千千歲！”

聲音整齊有力，說完之後整個大堂都在迴響千歲的聲音。

時靈均站在左側所有大臣的前面，向他彎腰行禮，這是先皇賦予他的特權，不用跪拜。

曲墨度看著眼前的男人，身著紫色四爪金龍官袍，腰束黑色鑲珠，頭頂玄色烏紗帽卻遮不住他唇紅齒白的非凡氣度。

他的面板很白，近乎於病態的蒼白，唇色卻是幾近透明的粉，睫毛垂下，仔細看去竟是比一般女子還要修長幾分，瘦弱的身材被寬大的官袍包裹，骨節分明的手虛握在身前，抬眼眼底流露的淡漠與尊貴令人心驚，不敢生出絲毫覬覦之心。

坊間傳聞，國師時靈均比京城最漂亮的花魁還要漂亮，看來所言非虛。

收回目光，曲墨度虛抬了抬手。

“眾愛卿平身，來人，給國師賜座。”

賜座？

眾大臣驚掉了下巴，一向對攝政王不爽的皇上居然主動給攝政王賜座，一時間大臣竊竊私語，對皇上此舉議論紛紛。

時靈均也怔愣了一下，看著曲墨度似乎搞不懂他要幹什麼，不過他習慣以不變應萬變，暫時觀察觀察。

小太監愣了一下，很快按照皇上的旨意辦了，在曲墨度的要求下，座位被安排在了龍椅的左側。

時靈均更看不懂曲墨度這一舉動了。

兩人算不上勢同水火，卻更不能算得上是親近，他這一舉動，難道是想要捧殺？

心中百轉千回，時靈均面上卻不顯，高聲謝過皇上恩賜，坦然坐在椅子上，作為攝政王，他是有資格坐這個椅子的。

曲墨度滿意點點頭，自覺進入下一個議程，對下面宣佈：“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接下來是眾大臣的提問時間，身為沒有實權的皇帝，曲墨度只需要坐在金燦燦的龍椅上當個吉祥物就好，只有微笑，或者將問題拋給時靈均，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

時靈均的確很有能力，他端坐在那裡不疾不徐的回答官員丟擲的一個又一個問題，當場作下一個又一個決斷，時間很快過去。

原本曲墨度還在旁聽，不知哪個挨千刀的大臣，站出來跪在地上，“懇請皇上立後！”

此話一出，朝堂上為之一靜。

戰火突然燃燒到自己身上，曲墨度原本還在看戲，眉頭一挑，原來是鎮國大將軍，他的好舅舅。

時靈均也在看著他，顯然這並不是他的業務範圍，需要他自己決斷。

“呂將軍何出此言？”

“國不可一日無母，陛下您今年已是二九年華，尋常百姓膝下早已承歡，陛下顧念國母威嚴不欲生子，還請陛下儘早立下國母，為我大坤誕下繼承者，延我國祚！”

此話一出，直接把曲墨度生不生子和國運的聯絡起來，這可馬虎不得，不管心甘不甘願，全場不得不附和他了。

眾大臣跪了一地，勢已經造起來了，就看曲墨度怎麼接了。

“國師大人以為何？”

皮球被踢到他這邊，時靈均抬頭，對上了曲墨度深沉的目光，那目光裡邊好像有什麼，時靈均讀不懂，略一思考，低首道，“呂將軍說的有理。”

曲墨度沉默了幾秒，時靈均沒有抬頭看不見他臉上覆雜的表情，只瞧見他手在膝蓋上點了點。

“是嗎，那就按國師的意思辦，即日起，朕將擴充後宮，遴選皇后。”

淡淡幾句話，朝堂一片譁然，時靈均皺著眉說了一聲安靜，才恢復秩序，他不知道曲墨度到底要幹什麼，這件事先按下不表，先處理其他國事。

上完早朝大臣們有序退朝，照例喊了萬歲和千歲，三三兩兩結伴而出，時靈均則留了下來，一會兒他還要跟曲墨度去御書房批閱奏摺。

一場早朝下來，饒是時靈均高強度的處理了這麼多政務，也十分疲倦，好在今天能夠坐著處理，若是平時他此刻得站一時辰，更加疲累。

看出了時靈均的疲憊，曲墨度扔給時靈均一個提神的香囊。

接過，時靈均怔了怔，垂眸，“謝主隆恩。”

他實在搞不懂今天的曲墨度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