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珒銘市中心·翡冷翠大廈·二十層護理室（一）

羅德和玫站在護理臺前，雙眼盯著繁複的玻璃裝置，裡面的人靜靜沉睡著。

裝置內的淺綠色液體已經被排乾淨，他身上所插的數根導管也只剩下氧氣罩那根，接著另一個工作人員在他頭上套上一個金屬圓環，資料線直連電子儀器。

操作師開始敲打數字鍵盤，原本顯示屏上風平浪靜的數值剎那間變得波濤洶湧，那劇烈起伏著的波浪，那幾重顏色的鋸齒，無一不暗示著重大的變故正在萌發。

隨著那人的操作，一個的錄取條從零開始增長，電子女音：【提取開始】

玻璃裝置內的男人隨著錄取資料的不斷增加，開始發出潛意識的呻吟，從一開始微弱得好似蚊吟到現在歇斯底里的尖叫……

“來我這裡，別怕……”

“躲好了，不要發出聲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要——不要——”

他的四肢都被用硬度極大的鐵夾固定在玻璃罩內，因為劇烈的疼痛剝離感，他的軀幹來回扭動，頭部上下晃動著，碰撞在玻璃上發出連續的脆響，氧氣罩已經被他弄鬆了，他的哭喊聲不停。

“給我去死——死啊死啊——”

玫緊閉雙眼忍著不動，羅德的右手緊緊地抓著她的左手，手上凸起的青筋可見他用力極大。

絕望的吶喊聲一下子一下子衝擊著她的每一個細胞，恍然間讓她回想起那些黑暗的時光，那些充斥著殺戮血腥的，屍體堆積成山的，瀰漫著腐臭和焦肉味的硝煙煉獄。

“能、否……給他、打一針、鎮定劑？”玫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在唇舌間反覆碾擠壓轉。

“BOSS，最好……不用藥。”醫護人員上前磕磕絆絆地解釋，“……刻骨銘心的記憶需要這樣才能完全激發。”

“……”

“那就維持這樣吧。”羅德等待幾秒後出聲，他的視線從顯示屏轉移到那個男人身上。羅德對他的情感也是迷茫的，如果他能站在他的身前，羅德肯定會做兩件事，第一件是立刻向他下跪，第二件是衝上去朝著他的臉狠狠給上一拳。

那個男人給他帶來的一切希望和痛苦，羅德都必須全盤接受。現在，他毫無生命力地躺在這裡，這是羅德和玫能夠給他的最為虔誠的膜拜和“最為嚴酷的懲罰”。

他的慘叫聲漸漸停息了，卻一直重複地在他們的腦海裡迴響。進度條也基本上載入完成了。

一個工作人員將取錄的資訊採集，“博士，BOSS，這些是你們要的東西，請過目。”

兩人聞聲抬頭，那個電子大螢幕上開始出現一塊一塊的長方形記憶碎片，它們是有時間排序的，從他出生以來，是個可愛的嬰兒到天真的孩童，到青澀的少年，到自信的青年，到……他看到的無窮變幻的場景一一呈現。

玫有點看呆了，直到時間線進入他16歲那年，她猛然驚醒，甩開了羅德的右手，大喊道：“停！不要再放了！”

工作人員遵循指示，立刻關閉了播放。他們把這些龐大的影像錄入一個微小的晶片內，將晶片安置好，轉身交給了玫。

“BOSS，已經全部儲存在裡面了，沒有第二個人有備份。”

她伸手接過裝有晶片的安全盒，當它緊緊地攥在手心，“START。”

工作人員開始動手，他們將玻璃罩內的男人的身上的儀器全部拿走，為他的四肢解開鐵夾，領頭的操作者按了一下他的後腦。

那個男人突然間睜開了眼睛，是清澈的蔚藍色。

他開口講話：“請您為我賦予姓名。”

“榮格。”

“我是榮格，特意為您效勞，BOSS。”

“不要叫我BOSS，我只允許你稱我‘玫’。”

“BOSS，這樣不合規矩吧。”領頭出聲想勸說。

“要你多嘴！”她瞪了他一眼。

“哦。對不起…”領頭委屈巴巴地回應道。

“叫我。”

“玫。”他說完藍色的眼睛就黯淡下去，繼而緩緩閉上了雙眼。

“這是怎麼回事？”

“他剛剛啟動，目前尚不穩定，需要再反覆除錯幾天。”

“那他就先留在這裡吧，我會再安排人接管的。”玫說完就和羅德一起走出了護理室，身後一行手下點頭目送他們離開。

他們兩個繼續回去辦公。

“那些記憶，我們得再看一遍。”羅德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溫柔地把她攬在懷裡，“不論有多麼痛苦，他已經死了。”

他輕輕吻上她的臉頰，“我們要將這悲傷化作更強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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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音擋在牧仁的前面，“我其實是機器製造師！”她朝著他們大喊，把秘密告訴他們。

哦？這個身份挺特殊的嘛，瑞庚因心裡默想。“那你是屬於哪家公司的？”

“我沒有。我就是自己在家搞搞的，不為任何公司效勞！”白音害怕他又扯出什麼“他們”，“真的！”

“怎麼證明？”

“給你看！”白音從口袋裡摸出手機，“這是我的影片和社交賬號，我就是單純的一個業餘手工業者，最多隻會幫別人修一修掃地機器人！”

她看了看自己那少的可憐的粉絲，大家對物理專業的科普知識不怎麼感興趣，反倒是很關注她實驗失敗後的出醜模樣。

“請你相信我！我真不是什麼大公司的超級工程師，否則我根本就不會來找你啦！而且說實話，就跟牧仁說的一樣，我其實是對你的機器人很感興趣！”

“那你要找我做什麼？”瑞庚因半信半疑地看著她。

“我希望你能把機器人借我看一看，透過學習OAI的家居人工智慧，我想改進一下我的牧仁。”

“他？難道……”瑞庚因感到特別吃驚。

白音有些得意地豎起大拇指，“沒錯！牧仁這個機器人是我自己親手做的。我從初中開始就一直在研究了。”

瑞庚因突然很佩服這個女孩，她竟然能自己完成如此高難度的技術活。

“麥爾博思同學，如你所見……”白音拉著牧仁緩慢地走向他，“透過剛才的戰鬥，我的機器人的行動力和知識顯然不足，以我的能力，我只能給他錄入最基本的系統性知識，所以我想進一步完善我的機器人。”

“因此我就想找你幫忙。”

“那你怎麼知道她是機器人的？”面對初次見面的陌生人，瑞庚因開始衡量利與弊。

“玩了那麼多年的機器，我瞭解的肯定比你多，能在普通人中分辨出機器人當然也不在話下了，況且兩個月前OAI還特地來學校補償給你了機器人，結合這兩點，我就推測出來了。”白音放下手機，也不嬉皮笑臉了，她目光直視瑞庚因以合夥商量的語氣同他說話。

瑞庚因也走上前幾步。

“那我為什麼非要幫你不可？給我一個同意的理由。”

“我借你的機器人是想提高我的機器人，而你剛才說的‘他們’，想必也是和伊蓮娜有關吧？”白音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他們’找過你麻煩，你想逃避或者反抗，你應該並不能保證之後不會發生什麼事情，而我向你作出承諾……你可以現在用手機拿出來錄音，或者直接讓你的機器人幫你錄下來。”她的手託著一邊的臉頰，舌頭輕輕抵了抵口腔右邊。

她接著說：“承諾，在你有任何需要或者說危險的時刻，而你和伊蓮娜小姐兩個人的力量不足，那我給你提供無償的幫助。”

“怎麼樣？心動了嗎？但是機會只有兩次，而且我會以我自己的安全為首位。”

瑞庚因思考了幾秒，伸出自己的右手。白音歪頭笑了起來，也伸出自己的右手，“合作愉快。”

“但是你檢視伊蓮娜的時候，我需要陪在她身邊。”

“沒問題。那時間就定在這週六上午吧。”白音把聊天軟體開啟，“加個好友，具體時間線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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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裡·肖等人作為OAI暗中派出的整治團隊需要和明面上一直在杜昆做韋珺茲技術顧問的人員接線。

技術組領頭是艾門，一位二十七歲的矮小男士，同時也是OAI杜昆分公司的總執掌人。

默裡看過他的照片，男生女相，根本看不出來將近三十的年齡，而今晚他們就會見面。

晚上20:40

一輛計程車停在一個義大利餐廳前，“客人，Little Guy到了，請下車。”

“grazie（謝謝）。”下車的男人說了一句他聽不懂的話，但在杜昆，五個人裡面就有四個是外國人，土生土長的杜昆人幾乎找不到，但是之後出生在杜昆的遷徙者的後代則把自己稱為杜昆人。

男人穿了一身隨性的衣服，淺粉色的齊肩發用一根皮筋輕輕紮起來。他哼著異國的兒歌悠哉悠哉地進店，來到一個打著玫紅色領結的服務員旁邊。

“客人，請問您需要點什麼？”

“啊，我之前訂了一款蛋糕放在包廂了，叫‘玫色海’。”

服務員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事務表，看了一眼，“好的先生，請跟我來。”

他帶著他上樓來到一間單獨的包廂，“這一層已經保證沒有人了，請您享受甜點。”

他開啟門走進去，是一個精緻的房間，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型裝置，往牆上一貼，按下中心的按鈕，瞬時間，一片藍光包裹了了不大的空間。

“你好啊，默裡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