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州麗蘭苑後院柴房內。
幾個壯漢賣力的搜著月娘的身,揩油的同時,搜刮出了一枚硬幣,遞給門口香肩外露的女子。
花魁枝枝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卻沒有要叫停的意思:“你看看你這副模樣,也配私藏小公爺的東西?”
嘲笑完月娘後,又向幾個壯漢使了個眼色:“今夜你不必裝清高。”
幾個壯漢雖在這等地方做事,可這裡面的他們可不敢覬覦,本就一肚子的東西等著釋放。
身下的雖然是個醜八怪,但好歹是個女的,總比沒有的好。
外面大雪紛飛,付月娘已經忘記這場羞辱持續了幾日。
總之最後,她沒能熬過這個冬天。
付月娘的屍體以一個怪異的姿勢倒在麗蘭苑的後門外,等待收拾扔去亂葬崗。
她的臉蛋被疤痕和血跡覆蓋,右眉眉間那顆痣也失去了生機,赤身裸體,沒有遮掩。
她本陵州,即京都大戶付世清先夫人唯一哀女。
付家靠著有個王妃的二女兒過得風生水起,這個冬天,王妃又替王爺添了一個男丁。
那個早年失蹤的大女兒早就無人問津了。
付某某剛穿越不到一刻鐘,當前的內容還未消耗完,原主的身體機能就停止運作了。
一個老練的聲音從茫茫白雪外傳來:“呀,居然被‘退貨’了。”
星空充滿了神秘的色彩,時光也隨著星辰流動。
深夜,付某某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暗紅色的水曲柳雕花木床上。
渾身都疼,她明明記得自己在午休,怎麼這夢一會兒在雪地疼,一會兒在床上疼?
兩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在腦袋裡反覆跳躍。
原主付月娘,年九歲,生母許淑慎剛死,自己在去守靈的路上被妾室敲暈丟進了池塘中,如今在自己的院中等死。
‘退貨’前的記憶也湧了出來,原主就是今夜‘失蹤’的,實際上是被彼時還是妾室的田氏賣到了青樓。
到了能接客的年齡寧死不從,劃花了臉,淪為了雜役,又被頭牌構陷偷了客人銀錢,就被頭牌“處理”了。
付某:“我只是想擺爛睡個午覺而已,不至於讓我體驗兩次si亡吧!”這還是一個不存在的王朝,叫大鋮。
這句話說出來如蚊蟲一般,可床榻前猛地抬起了一張紅腫的小臉:“小姐,你醒了?我這就去叫老爺。”這是原主付月娘的貼身婢女,想來是被打過。
不一會兒,這個小房間裡就圍滿了人,有大夫,有婢子,還有看戲的小妾。
一個打扮豔俗,淚眼婆娑的婦人率先衝上前來:“小姐,您終於醒了,想來是夫人在天之靈多有保佑。”
這就是田靜嬌,日後這宅子的女主人,也是月娘爹付世青不顧‘妾不扶正’的鋮國律法,也要抬為妻的人。
可這田靜嬌珠光寶氣缺氣韻,舉止粗俗缺溫婉,哭聲如雷缺朦朧,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
付家主營瓷器,而田家於經營上多有幫扶,再看自己的生母,不過是個沒落無依靠的官家小姐罷了。
床上的月娘狠狠掐了自己幾下,確認了一切不是夢。
才發出了喑啞的聲音:“田姨娘不必憂心,是月兒自己不小心,與你無關。”
田氏暗暗鬆了一口氣,這一幕落在月娘眼裡顯得無比諷刺。
想著今夜即將發生的一切,月娘只覺得天旋地轉,難道又要死了嗎?
付世青淡淡的看了一眼,扶起地上的田靜嬌:“好了,這下月兒也醒了,你不要再擔心了,齊宇和齊昭身邊還離不得你,你快些回牡丹苑吧。”
付齊昭和付齊宇是對雙生子,可是付世青的心頭肉。
付月娘內心鄙夷,還是溫順的告別:“田姨娘快去吧,我無礙的。”
心裡卻盤算著如何躲過今夜,死亡的感覺太窒息太絕望了。
付世青又開口:“都散了吧,留下大夫就夠了。”
看著付世青要走,月娘伸出小手,扯住他的衣角:“爹爹,我想母親了,我一個人害怕。”
“有什麼好怕的。”付世青有些不耐煩了。
月娘可憐兮兮的,一副沒爹的孩子是棵草的苦情架勢,眼裡閃著淚光:“父親,你會不會也不要月兒?月兒一定會乖的。”
“月兒乖,父親怎麼會不要月兒呢?不過父親現在有賬本要看。”
看著付世青還是要走,月娘只好使出厚臉皮的殺手鐧。
“那月兒陪著父親一起去,平日都是孃親替你點燈,如今孃親不在了~嗚嗚嗚。”
可付世青根本沒有任何情緒,耐心也被耗完了,不管月娘的哭鬧,抬腳就往外面走。
一眾僕人妾室也一鬨而散。
這時剛才那個小丫頭才躡手躡腳的走進來:“小姐。”
月娘應了一聲,看著床幃繁複精緻的花紋,內心慌的一批,救命啊,救命啊。
等等!突然想到了許氏的靈還停在家中,計上心來。
問那小丫頭道:“冬竹,今夜誰守靈?”
小丫頭思考了一下:“回小姐,今夜本該是小姐守靈,可小姐不知怎地掉進池塘裡去了,現下是何媽媽在那邊照看。”
何媽媽是許氏的貼身婢子,也算是個心腹人,現下沒有別的法子了。
月娘作勢要從床上下來,可要穿鞋子時才發現這雙腳腳好短。
銅鏡中映出可愛的嬰兒肥臉頰,而後是右眉眉中的那顆痣,顯得眉眼之間更加大氣。
還沒適應這副小軀殼是自己的,月娘忍不住rua了肉嘟嘟的小臉一下。
啊`不,正事要緊。
“冬竹,扶我一下。”
冬竹疑惑不解:“小姐,我們去哪兒?”
“靈堂,靈堂,快些。”
冬竹還以為她還是要堅持過去守夜,心疼的勸著:“小姐,老爺說了,今夜不必去了,何媽媽守著就好了。”
“走。”
冬竹拗不過,只得扶著月娘往靈堂去。
“別點燈籠,我們小聲一些,偷偷摸過去就好了。”
冬竹更加擔心的扶緊她,其實這段路程並沒有那麼黑,更不可能有小池塘,付府唯一有池塘的地方,就是姨娘們的長樂軒。
兩個小身影悄悄摸到了靈堂。
風颼颼的颳著,白日來弔唁的人倒是多,這府上也是個個聲淚俱下,情真意切。
可現下,無人守靈就罷了,連照應打理的僕役都沒有,只有何媽媽在那裡燒點黃紙。
怕嚇著她,月娘出聲喊她:“何媽媽。”
何媽媽回頭,看見頭髮都還沒整理的月娘只穿了個單衣在那裡。
何媽媽脫下披著的舊襖子給月娘:“小姐,你怎地又來了?冬竹你也是,一點都不上心。”
冬竹被說了兩句,委屈巴巴的,辯解的話到了嘴邊還是沒說出來。
月娘死死拽住何媽媽的手。
“何媽媽,救救我。”
何媽媽驚訝的看著臉色蒼白的月娘,一把護在懷裡,緩慢的摸著頭:“是不是嚇壞了?咱們以後不往水邊去就是了。”
“何媽媽,田姨娘要賣了我。”
何媽媽動作慢了下來:“這個挨千刀的,她敢。”
月娘幾乎是哭出來的:“你信我。”
默了半晌,何媽媽低下了頭:“是老奴沒用,護不住小姐。”
周遭悽清的冷風都灌了過來。
月娘望著懸樑上那股白綾發呆。
“冬竹,你去門外守著,有人過來你知會一聲。”冬竹應聲出去。
新年的氛圍還沒散盡,偶爾也還會落層薄雪。
月娘在何媽媽的幫助下,將那幾根白綾卷在一起,能承受一個人的重量。
這時,冬竹也跑了進來:“小姐,小姐,有人過來了。”
“來不及了。”
何媽媽一狠心,一把將月娘扔進許氏的棺槨中。
嘴上還唸叨著:“夫人莫怪,夫人莫怪,這是你的親女兒,奴婢也是不得已。”
靈堂更靜了,何媽媽拉著冬竹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