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黯淡了下去,楚泉幾人已經做好了準備,要夜襲大空寺的大牢。在客棧養精蓄銳之後,他們剛剛出門,便遠遠看到遠處的天空變成了血紅色,正冒著洶湧的火光。
可是,那方向……竟是神異司的方向。
“不好,是神異司!”楚泉一驚。
幾個人仿若驚醒一般,長風道人這才恍然道:“我的徒兒在江湖上樹敵太多了,他們知道了他的身份,定然是不會放過神異司的。”
楚泉低頭一想,擔心道:“可是,蘇九還在家裡。”
長風道人聞言,便全然不顧他們的營救大計,一人率先飛奔了出去。楚泉輕功尚在低階,自然是無法趕上。而蘇沐婷和童吉也只好在匆匆跟在身後奮力小跑著。
神異司的上方,四面屋簷上各自站著幾個地獄門中的絕世高手。此刻小小的神異司,宛如已經被地獄的惡鬼包圍,密不透風。
蘇九本就憂心忡忡了好幾日,聽說自家主人符子期被大空寺抓了。然而幾日以來,他也不見楚泉出現,只好想著明天便要去尋找長風道人。
可他剛剛躺下,輾轉難眠之時,便聽到屋外像是風聲一般,一陣一陣的,待他從視窗往外偷看才驚駭的發現,屋簷上竟滿是惡鬼模樣的人。
無錯書吧這些人打扮怪異,無一像是正常的人類。
地獄門?
蘇九本就因符子期被抓而在氣頭上,見地獄門的人紛沓至來,不等他們叫罵,便自己推門走了出來。
可蘇九畢竟不會武功,他最拿手的,便是連長風道人都流連忘返的叫花雞。
“你是何人?”為首的人頭戴判官帽,手中的武器是一根一尺長的鐵筆。
不用說,這人自然便是地獄門的管事判官。
他一臉橫肉,碩大的酒槽鼻像只鼠婦蟲一般貼在臉上,正怒視著蘇九。
“我是你蘇九爺爺!”蘇九罵道。
那些地獄門的殺手們竟也不生氣,判官問道:“符子期就是九尾公子,對不對?”
蘇九雖然知道符子期已經被抓,但卻也不能自爆身份。他們既然會這麼問,自然還是沒有確切的把握。
“我家大人若是九尾公子,早就把你們那鬼窩給端了。還輪得到你們來這裡叫囂!”
判官不愧為判官,又問了幾次,然而卻依然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
他淡淡道:“說謊之人,該打入十八層地獄,拔舌地獄!”
突然,他身後兩個女娃娃站了出來,其中一個女娃娃一笑,目光凌厲,身後突然飛出兩隻飛爪。
而另一個女娃,飛向另一座屋簷,也扔出了飛爪。
這兩隻飛爪呼呼作響,竟直直的打向了蘇九。蘇九一個平凡人自然是不可能躲開的,兩隻飛爪一下子抓進了他的琵琶骨,竟被兩人的飛爪吊在了半空。
蘇九疼的撕心裂肺,口中不斷謾罵。
鮮紅的血液也順著胸脯流了下來,染紅了他那灰色的長衫。
判官露出滿意的神色,繼續道:“行刑!”
“你們這種惡人,九尾公子早晚都會……”突然,一把彎刀從判官手中飛出,精準的擊中了蘇九的嘴巴,蘇九說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已經沒有人聽清他在說什麼。
因為他的舌頭已經伴隨那彎刀,回到了判官手中。
“殺我地獄門數名高手,神異司今日之禍,罪有應得!”
判官一揮手,兩名女娃娃揮動鐵爪,蘇九滿口怒罵口噴鮮血,一下子便被重重摔了出去,跌到了楚泉的屋子的屋頂,屋頂上頓時被砸了個窟窿。只聽砰的一聲,蘇九便重重跌了下去。
判官再一揮手,身後幾個“惡鬼”便手舞足蹈,興奮的抱出自帶的黑油,瞬間灑滿了神異司每個角落。
最後,判官將手中的火把扔了出去。
頓時,整個神異司的上方都籠罩了一層地獄般的火光。
地獄門的人們拍手稱快,看了一會,才依依不捨離去。
然而當長風道人趕到之時,神異司已經火光滔天。他憑著靈巧的鬼步飛躍每個屋簷,大聲呼喊著蘇九的名字。
但是,除了木頭燃燒的呼呼聲和吱吱聲,沒有聽到蘇九的任何反應。
長風道人心中一涼,悔恨自己來的太晚了。這時他聽見屋內傳出一陣聲響,他倏地飛了過去,這才發現,原來只是燒燬的房梁跌了下來。
雖然他年事已高,但憑著矯健的鬼步,幸好躲了過去。
這時,他恍然望見屋內有一個火人。
這是……蘇九嗎?
長風道人不顧熊熊火光,倏地衝進去,抱起那人便以極快的速度飛奔了出來。
他急切的尋找水源,帶著這火人來到廚房,這才將整整一缸水都倒在了他的身上。
蘇九的身體依然冒著陣陣熱氣,長風道人心疼萬分,不忍再看滿臉是血的面部,立即為其用功續命。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儘管長風道人已經施了全力,但蘇九的身體已經接近半熟。長風道人擦了擦額頭混著汙漬的汗珠,檢查了一下蘇九的呼吸,這才一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淚縱橫,從他乾枯又滿是皺紋的臉上劃了下來。
“子期啊,是為師錯了。是為師的錯。”他雙眼空洞,望著漫天的火光,將後背的劍抽了出來。
那是九尾公子的劍。
水火無情,如此大的火,神異司已經沒救了。
長風道人將蘇九的屍體安置好之後,回到客棧,換了身衣服,又帶著楚泉等人,直奔大空寺的大門。
當他們來到大門前,卻發現黑暗中,緩緩走出一個身影。
是丁卯,丁卯沉默了很久,淡淡道:“寺卿已經決定要把他放了,可是他卻自己不走。”
現在神異司已經沒有了,幾個人沒有開口,走進了大空寺的大門。
穿過潮溼陰暗的隧道,長風道人終於見到了自己的徒兒。
符子期早已蓬頭垢面,雪白的衣服上的血痕雖然已經乾枯,但依然很顯眼。
若現在有人說,這人便是大名鼎鼎的九尾公子,也許任何人都不會相信。
“徒兒。”
符子期聽見師父的聲音,緩緩轉過了頭。
沉默半晌,他才道:“過去你一定認為為師很迂腐,如今奸臣當道,民不聊生。我還一心要讓你走上仕途,你一定覺得為師不理解你。”
符子期微微側目,仍未開口。
長風道人嘆了一聲,繼續道:“其實當我第一次知道你便是九尾公子時,誰也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高興。”他面容複雜,似乎極高興,又極痛苦,繼續道:“我教出了是非分明受人敬仰的英雄。但這世道容不下英雄,我不讓你做九尾公子,只是想讓你遠離朝廷和江湖的是非,好好活下去而已。”
符子期心中一顫,這才明白師父的用意。原來他對自己灌輸的腐朽觀念,只是在救自己。
可現在,他已經不想再做九尾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