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章 鬼與神

黑夜的另一頭,永遠是永恆的光明。

與黃昏後的臨安城完全不同,白天的街市上來來往往的人絡繹不絕,商家的叫賣聲、行人的紛紛議論聲、孩童的哭喊聲交織成一片,頗具盛世景象。畢竟人人都要生存,況且每個人都知道,鬼至少不會在陽光下出現。

蘇沐婷一大早便來到了街市,打算到牙行提出辭呈。她已經聽說,劉老漢的一家並沒有再對陰宅的事情追究,而是選擇了一大早便匆匆離開了臨安,逃回了鄉下去。

或許,對於他們來說,這才是最佳的選擇。至少,可以活得久一些。

這更讓她堅定了離開牙行的決心。

至於她昨晚碰到的那個瘋子,對方這樣的行為她早已習慣。多年來,她經常碰到把她錯認成月神的人,她也時常心裡犯嘀咕。她甚至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父親親生的,但每次問到父親,都會被搪塞過去,說世界上這麼多的人,長得相識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更何況,月神可是上一代的人了,跟她這個十七歲的少女怎麼會是同一個人?

沒走多遠,蘇沐婷便在一處牆上看到了那張已經經過無數風吹日曬洗禮的,斑駁褪色的通緝令。

“呸,這妖人怎麼還沒被抓,這神異司是吃乾飯的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九尾公子可不是壞人,那害死劉老漢的人,可是被他一劍刺死了!”

“不對吧,我怎麼聽官府傳出的訊息,說劉老漢就是九尾公子殺死的呢?聽說他跟牙人串通……況且,這神異司,嘖嘖,上樑不正下樑歪,早該取締了。”

人們,永遠都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

蘇沐婷看了一眼在通緝令旁閒談了幾句便離去的路人,又望望牆上的通緝令,注意力卻一直留在角落的五百兩銀子幾個字上。

她又細細看了看通緝令上的畫像,線條分佈不均,九尾的面龐也畫的和自己昨夜見到的完全不同,完全就是一個狐頭人身的怪物。

“噗,這……完全不像嘛!”蘇沐婷沒忍住笑出了聲,想是這畫圖之人也從來沒有見過九尾公子,只是憑著想象畫的。

至於路人口中的神異司,蘇沐婷倒是很好奇。她自幼隨父親秦天走街串巷,靠說書為生。三個月前,他們才剛剛來到了臨安城。

神異司這個名字,在父親的口中她已經聽過無數次。據父親秦天說,神異司當年的主人符臨靠著欺上瞞下阿諛奉承才獨佔了神異司,隨後又假借剿滅聖月教之名結黨營私,對當地百姓燒殺搶掠。因此被天下百姓唾罵,最終也受到了天譴,一家人都死在了火災中。

而他唯一留下來的孩子,便是如今的神異司少主,符子期。

蘇沐婷來到坐落於街頭的神異司,眼看這神異司佈局規整,端方有序。亭臺樓閣,飛簷青瓦。只是從褪色的紅漆和斑駁的牆壁上便可以看出,這府邸有些年久失修。

無錯書吧

迎面的風中,也有一種古老建築固有的潮溼味道。

蘇沐婷假裝只是路人,匆匆走過,只是往裡面瞟了一眼,便立刻吃了一驚。只見這院子裡黑黝黝的一片,竟是數十隻黑貓。

據說這神異司少主是個貪生怕死之人,而工作也是多跟邪祟相關,想來是養了黑貓來辟邪吧。

這些黑貓有的在陽光下酣睡,有的爬上屋簷,還有一隻正依偎在一個男子腿上。這男子一手拿書,翹著二郎腿,還伸了個懶腰,卻看不清他的面容。

不等蘇沐婷細細檢視,身後便傳來一陣聲音。

“符子期!”

只見是一個身材威武,身著華貴的男人。這男人面容消瘦,目光如炬,聲音中也似乎帶著些微微的憤怒。

蘇沐婷忙煞有介事的繼續假扮路人,溜到了牆後,從一處牆體的空洞中,恰好可以看到院中。只見院子裡的木椅上依偎著一個少年,又聽剛才那人叫他的名字。

那這自然便是神異司的少主符子期了。

符子期將伸在面前的書移向一邊,露出一隻眼睛,見來人,這才伸了個懶腰坐起身來,將懷中的黑貓緩緩放到地上,黑貓這才倏地竄到了屋頂上。

“原來是丁大人,有失遠迎。”符子期的聲音懶散,似乎像剛睡醒的模樣。

“符子期,我家大人日夜在為這臨安城的陰宅奔波,你卻在這裡曬太陽?若我下次過來,你還沒有什麼建樹,小心我上報朝廷!”

符子期打了個呵欠說道:“臨安城一下子出現這麼多的陰宅,我想,你家大人應該先去查一查牙行。”

“牙行?這些人現在已經跟地獄門合作了,你以為是那麼好對付的嗎?”

“明白你的意思,你家大人忙不過來了,需要幫手。”

符子期望向對方,那人下意識迴避眼神,顯然是被符子期說對了。

符子期微微一笑,說道:“放心,我既坐著這位置,自然不會白拿俸祿。請回吧。”

符子期伸出了手送客,那人雖然看上去有些憤憤不平,但也無可奈何。

“慢走,不送!”符子期朝著離去的丁潛揮了揮手。蘇沐婷怕自己被發現,這才趕緊悄悄離開。不過只是短短聽了幾句,她便接收到了一個巨大的商機。

這些傳說中有邪祟的陰宅在蘇沐婷看來都是牙商在搞鬼,所以蘇沐婷打算在牙行沒收網之前低價買下陰宅,當符子期查出陰宅的真相,證明了這不是陰宅,自己再將其高價賣出。

符子期望了望巷子裡熙熙攘攘的人群,剛要回頭,便看見兩名路人面露鄙夷的神色,這兩人不知是誰,竟然說出了一句,“狗官。”

“狗官。”這個詞,當年好像也有無數人用它來說自己的父親。

符子期望著離去的兩人,雙眼漸漸失去了神色,視線似乎停留在了比對面牆壁更遠的地方。

“那些百姓如此愚蠢,他們信邪教,你幫他們鎮壓邪教,他們反而還會罵你。你究竟圖的是什麼?”年幼的符子期憤憤的質問父親。

父親眼神柔和,看不出一絲抱怨。一雙大手放在了符子期的頭上,緩緩說道:“百姓並不愚蠢,他們只是可憐,悲哀。”

當時年幼的符子期根本不會懂,隨後父親又解釋:“難道你沒有發現,老人會比年輕人會容易相信鬼神嗎?因為他們無助,當對身邊的人沒有了希望的時候,只能將希望寄於鬼神。”

而又過了幾年之後,當符子期在刑場看到一起冤案,死刑犯在臨死之前撕心裂肺的喊出那句,“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時,他才真正明白父親當年的話。

直到父親當年離奇死於火災之後,他歪倒在地,怔怔的望著昔日的家在熊熊烈焰中化為灰燼,他才真正體會到那種無力感。

這個世界,需要鬼,需要神。

如果沒有的話,就去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