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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孤女幫嫁

熊熊烈火燃燒著,柏濯纓身邊圍繞著刺眼的光亮和濃濃的煙霧。

她用她那小手捂住了口鼻,眼中無助的熱淚滾滾,模糊了她的視線,於是那火似乎越加張牙舞爪了,肆無忌憚地隨著她的淚水搖擺。

她小聲低呼著阿孃阿爹還有哥哥,可卻不慎吸入火塵,咳得雙臉通紅,淚水順勢滑下。

她記得東院的牆角有一個狗洞,通到後巷裡去,正好能容下她小小的身軀。

她迷迷瞪瞪地往那走,或許她穿過了狗洞,重獲了新生吧,不過柏濯纓不記得後來確切發生了什麼事。

那是條小生命的求生欲,但若是要如今的柏濯纓再回首往事,她卻會想,若是留在那日的柏府也好。

從昏迷中醒來,她已經在一輛搖晃顛簸的馬車中了,正躺在兆姨的膝上。

兆姨那日是不在柏府裡的,請假回了家,遂逃過了火氣沖天的慘案。

那日的京城東巷,柏府的火光照亮了半邊天空。

據說,百姓們要去救,卻在門口被一路非正式軍攔下。還有一排人站在牆外,若是有人敢翻出來,一律刺死。

兆姨是阿孃身邊的人,是將她從小看到大的人,無論何時,她的笑容總是掛在臉上。

可此時,她的臉上卻是一副欲哭不哭的樣子,搭在柏濯纓身上的手掌是那樣的冰冷。

感受到她的動作,兆姨低下頭,望著她,只從唇齒間抖出了一句“三小姐啊......”

紅蕖陡然騰身坐了起來,冷汗溼透了後背。她感受到心脈在她的耳後不斷地跳動,她慢慢地撥出了一口氣,緩緩地閉了閉眼。

到了太陽當空的時候,朝雲來喚:“太太招呼你們過去呢,跟我來。端正點兒,別馬馬虎虎的。”

朝雲長了他們了個兩歲,又許是常常陪侍在夫人身邊,言語裡不禁對他們帶上些教訓的口吻。

兩人也就不敢多問,只是靜悄悄地跟在朝雲後面。

進了夫人的堂屋裡,一股混著檀香的熱氣便撲面而來,跨過門檻,就被這股氣味包裹住了。

兩人給夫人小姐都行了禮,這也就禮數週全了。

夫人一隻手搭在桌上,滿臉病容,手捏起帕子掩著嘴咳了兩聲,接著不多做鋪墊便開了口說:“我老啦,拖累你們小姐在林府也不是個事兒。如今的御史大夫聶大人是老爺的舊友,願意為你們小姐在京城尋一門好親事。”

“紅蕖、紫露......你們跟著小姐也有些時日了,如今你們小姐要到京城去了,你們若是願意跟去侍候,自然少不了你們的好處,但若是不想去自然也不會強求你們,留在這兒也成。”

紅蕖自夫人口中聽見“京城”二字時便心下一驚,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可不就是這樣嘛。

紅蕖看了紫露兩眼,紫露點了點頭,紅蕖便回答道:“承蒙夫人、小姐厚愛,紫露自幼無父無母,寄生於林府,奴婢也是孤身一人、無牽無掛,願意侍候小姐往京城去。”

“如此自然最好,扶你們小姐回去吧,明日便啟程。”

這時,紅蕖才有空打量小姐的樣子,只見小姐兩隻眼哭得紅腫,如同被風雨打碎的殘花,面上被屋內的暖氣燻得通紅。

林家小姐林冉香是極富才氣的,孝順節儉,又待下人親和有禮,身旁的侍女也無一不識字 ,紅蕖與林小姐是最能說的上話的,年齡又相仿,常是一處下棋作畫。

陡然要離了家,遠嫁去京城去,還不知何時能夠再回到家中,再在母親身邊盡孝,不免心碎,握住紅蕖的手,緩緩起了身。

眼中又泛起淚花,回首望著母親。林夫人拿著帕子的手無力地向著他們擺了擺:“走吧走吧,女兒大了留不住了。”

聽到母親的聲音,眼中的淚水是再也承不住了,順著面頰靜靜地流了下來。

堪堪將小姐攙扶回到屋裡,好生安慰了後,叫紫露守在了門口。紅蕖知道小姐的脾氣,知道此時不如讓她自己待著,紅蕖便尋了一安生處,開始盤算起回京的事來。

她一介女兒家,該如何接觸到朝中的事情,這實在是個問題,更別提知曉當年的真相。如此,她便又恨自己不是個男人,這世道給她蒙上了一層紗,叫她看不見更摸不著。

這時,她突然想起早上的夢來,開始回憶自己是怎麼來到林家的。

是了,是兆姨領著她見了老爺夫人,便把她安排在了小姐身邊,不久林家便往宛城遷了。此番情形,林家老爺夫人未必不知道她的身份。

兆姨那日分明是回了老家,又是如何發現自己,再帶了自己來到林家的呢?

那馬車又是哪裡來的?按理說,兆姨抱著個孩子哪裡還顧的上找來輛馬車,定是還有什麼人參與其中。

細細想來,便是哪裡都有漏洞。只恨自己這幾年,光是不想多想這些往事,才叫這些漏洞平白被掩埋。

紅蕖心中猛然一跳:看來這湊巧也未必是湊巧,怕就怕在恐是人為了。

紅蕖站起身來,看著窗外蔥蘢的翠竹想道:既然人要我來京,我自然沒有躲的道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君要送我入局,我還要笑臉相迎呢。

......

月黑風高,京城十幾裡地外的通州城官道邊的順風客棧裡此時倒是燈火通明。

黃員外郎正悄咪咪地抿一口茶,瞧著上座的人,不敢多看。

那人一半隱在黑暗裡,一半落在昏黃的燭火中。

據說是個不好相與的主兒,此番便是來探探虛實,若是這祖宗這會兒要在京城裡呆他個半年一年,搞不好再娶個親生個子的,那就要多打交道了。

站在那人身旁的副官陳濰說道:“明日的安排我們王爺都曉得了,還麻煩黃員外親自跑一趟。”

黃員外郎趕忙放下手中的杯盞,拱手說:“不麻煩,不麻煩,分內之事,分內之事。”

章翎斜了斜身子,將面容全暴露在燭光裡,叫黃員外郎心裡猛然一驚。

好一個俊美男子,鬢若刀裁,眉如墨畫,不笑時眼眸沉著,令人膽寒;笑時眼波流轉,儼然一個風流佳人。

此刻,他面上便帶著五分的笑意,開口說道:“黃員外見笑了,我們久在邊地,這京城的事務不甚知曉,今日往後都還要仰仗您呢。不知最近京城有什麼新鮮事,不如說來聽聽?”

黃員外那曉得堂堂鎮安王對他竟一點架子也不擺,頓時骨頭都給安頓酥了,忙也笑開了顏,與章翎是你一句我一句有來有往。

“說起來,最近倒是又一件新鮮事。”

“哦?”

“御史大夫聶大人,您也是知曉的。聶大人為人沉穩練達,平常是個話少的人,也不見他與什麼親朋好友來往。”

“不知怎的,近日起了孤女幫嫁的心思。說是,宛城林氏家的老爺與他是舊識,以前同在京城做過官的。”

“如今林氏當家的沒了許久了,膝下還有一女的婚事未操辦。聶大人便與林家商議了,接了林家女來尋門好親事嫁了。”

御史大夫聶真,說好聽了是“沉穩練達”,說難聽了就是膽子小沒作為。

御史大夫哪一個不是身負監察百官要職,肝腦塗地、在所不辭。到了他這兒,是這也不敢說那也不敢說,幹什麼事得先瞄一眼皇帝,再瞄一眼皇親國戚,生怕自己走錯咯,偏生當今皇帝最喜這樣的。

現如今,朝廷裡朝廷外都叫他“啞巴御史”,整個御史臺都形同虛設。

說起來,黃員外都頗瞧不上他。

“宛城林氏我也是知道的,書香門第、作風正派,不知聶大人是擇了哪家的兒郎給林家做婿?”

“據說啊,是那國子祭酒何大人的三公子,何樾何子森。”

眼瞅著,時間不早了,章翎便叫陳濰將黃員外郎送了出去。員外郎再三道謝,嘴是笑得合也合不攏,又攀談了好一會兒才將其送走。

“禮部來的人也忒圓滑了些。”陳濰一邊走進來一邊吐槽道。

“送妥了?”

“妥了。”

“也不必抱怨,他是怕我們不守規矩,壞他的事呢。”

章翎喝了口茶,身子再次隱入了黑暗,垂著眼眸,臉上不帶一絲笑意的說:“這會兒子大家都在京城,京城......可要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