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啊…

我坐在商務車裡，手上不自覺的按動著剛買來的打火機，靠在座椅看向窗外。

我能留給她點什麼？

一直藏在床下的日記？

可是日記上記錄的很多都是罵她的話。

之前幾年都只能在上面發洩，所以罵的還挺髒。

現在想想…其實也沒必要寫成那樣。

還是一直藏下去吧。

我只能把所有的錢都留給她。

拋棄她…

“你會忘記我嗎？”

“啊？”

“嗯？”

貝唐一臉懵的看向我，郭雲若也轉過頭來看我。

“你剛才…說啥？”

“我說，你能把我忘了嗎？”

貝唐還沒反應過來，郭雲若瞬間炸毛！她猛地把身上蓋著的棉襖掀開，順手摘下頭上戴著的警帽，然後彎腰弓身，大步流星地從前排座椅徑直走來。

我眼看著她一點點靠近。此時，陽光穿透車窗玻璃灑落在她身上，完全就是從光裡走出來的正義判官。

啪－

她結結實實的一巴掌甩到我臉上。

“沒事沒事沒事。”貝唐趕忙伸手攔住郭雲若。“她經常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車身有些晃，郭雲若扒著座椅靠枕，坐在扶手上。

“又玩夠了？”

我低著頭搓了搓臉。“沒有。”

“昂～還沒玩夠。”

“我沒有玩！”

郭雲若手指向貝唐。“那你剛才在說什麼？！”

“我精神病犯了。”

嘶…

不能想太多。

腦子都沒了。

不想以後的事不想以後的事不想以後的事。

嘩啦嘩啦－

貝唐伸過來一個藥瓶，在我眼前晃了兩下。“保險起見，我給你拿了點藥。”

我把打火機放進褲兜，從腳邊的購物袋裡拿出一瓶礦泉水，接過貝唐手裡的藥瓶，倒出兩粒在手心。

醞釀了一會兒，放到嘴裡，猛喝了幾口水灌下去。

“嘔～有些天沒吃了，突然一吃還有點咽不下去。”

郭雲若剛才氣憤的神情逐漸平和下來，眼神透露出擔憂。

“什麼病？”

貝唐拿走我手裡的藥瓶，放到大衣內兜裡。“雙相情感障礙。”

郭雲若微微低下頭，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哎呀～困了～”

我假裝打了個哈欠，閉上眼偏過頭去。

把腦袋放空。

什麼都不要想。

商務車裡暖風開的很足，大衣捂的也很嚴實，加上今天早上要下飛機，所以起的很早。沒過一會兒就開始犯迷糊，慢慢的真睡了過去。

……

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能聞到一股香味，在我周圍一直飄著，還有熱氣貼臉。

“嗯？！”

我一下驚醒，右眼瞪大。

“哈哈！小玘成雙眼皮了。”郭雲若拿了個烤腸和一杯果茶在我眼前晃。

貝唐端著個小紙碗，放在我下巴的位置。

我往裡面瞅了一眼，是烤冷麵。

“嗯？”

我大概是醒太猛了，又閉上眼歪下頭準備再睡一覺。

“別睡了！！去爬山！！”

她倆一塊在我耳邊大吼一嗓子，我眼還是沒睜開，剛張開嘴想打個哈欠伸個懶腰。結果郭雲若直接把烤腸塞我嘴裡。

“燙燙燙燙燙燙！”

“喔！抱歉抱歉，剛烤出來的。”

睡了一身汗。

我脫下大衣，放在腿上，往窗外瞅了瞅。“今天還挺暖和。”

貝唐端著小紙碗自已吃了起來。“確實挺暖和。”

我手指著自已。“不是給我買的嗎？”

貝唐搖頭。“不是啊，我自已都還沒吃過。”

郭雲若把烤腸和果茶塞到我手裡。“這是給你買的。”

“啊～我最愛你了～”

郭雲若神氣的笑著。“嘿嘿…”

噔噔噔－

“嗯？”

郭雲若摸了摸衣兜，掏出手機，瞬間臉上笑的比花都燦爛。

她接通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很溫柔甜美的聲音。

“郭寶寶，你沒在局裡嗎？找不到你人。”

咦呀～這誰能受得了！

貝唐停下正在吃東西的嘴，雙眼都發直。

郭雲若單手託著已經紅透了的臉。“我這幾天都會在外面。傍晚時候我去接你，我朋友回來了，咱一塊吃個飯。”

“嗯，知道了，我沒什麼事，就是想看看你在哪。你先忙吧。”

郭雲若極其誇張的上下點著頭。“好，掛了。”

結束通話電話後，郭雲若左手掐著已經下不來的嘴角，右手把手機裝上。

我故作鎮定的咬了一口烤腸，貝唐依舊雙眼發直。

我右腿過去踢了她一下，她回過神來，竹籤插起來的蟹排也掉在車裡，她趕緊從座椅旁邊抽出幾張衛生紙捏起來，把髒的地方擦乾淨。

“你什麼眼神？！愛上了？！”

“不不不不…不是…”貝唐慌張解釋著。“沒有，怎麼可能？！”

我用烤腸指著她。“你急什麼？！”

“我沒急！我這是解釋，我得跟你解釋吧！”

“解釋就是掩飾！”

“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貝唐叉起一些麵餅，放到我嘴邊。

“來，寶寶，啊～”

我眼看著烤冷麵就在我嘴邊，不情願的張開嘴。

“啊～”

貝唐把面放到我嘴裡。“好吃吧。”

“切！好吃！”

郭雲若心情直接比剛才好了不是一點半點。“快吃，吃完去爬山～”

呵…愛情的力量果然偉大啊。

……

“那個…咱們坐纜車上去吧。”

我抬頭看著眼前，遠處看不到盡頭的臺階，陷入為難。纜車入口就在旁邊不遠處。

那兩個警員已經往上爬了有一小段，看不見人影。

貝唐和郭雲若幫我揹著要燒的東西和一堆水果，一步三個臺階的往上竄，她倆同時回身俯視著我。

“快上來啊，爬山爬山，坐纜車多沒意思。”

“就是，快點跟上來。”

“太慢的話，就把你丟下了。”

哎呀～可憐可憐我吧。

我雙柺撐起來，右腳剛邁上第一個臺階，抬頭一看她倆又竄出去好遠。

慢慢走吧。

上一次來是在大四那年清明，這裡還是老爸花錢修建的簡陋土臺階。那時候，這些土臺階坑坑窪窪，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會摔個四腳朝天。而如今，再次踏上這片土地，卻發現那些記憶中的土臺階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嶄新的大理石臺階，它們整齊地排列著，延伸向遠方，彷彿一條通向美好未來的大道。

周圍的環境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曾經光禿禿的山坡現在種滿了樹木，再過幾天就會長出綠葉。綠草如茵草坪像地毯一樣，再也看不到昔日塵土飛揚的景象，空氣中瀰漫著清新的氣息，讓人心曠神怡。

再看那些遊客們，他們或漫步于山間小道，或駐足欣賞美景，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有的人拿著相機記錄下美好瞬間，有的人則與親朋好友談笑風生，享受著難得的休閒時光。

真好啊，氣氛不再是沉重和壓抑了。

不是說今天有小學生嗎？

沒看到啊…

應該已經爬上去了吧。

還有好遠？！這山還能長高啊？！

她倆都跑沒影了！

身旁時不時會快步走過去幾名登山客，輕盈的步伐，腳下的臺階如履平地。

唉！氣死我了！

我走到臺階旁邊一個長凳上，把雙柺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下去。

“啊～”

［爸！小玘還這麼小，你拿個棍子嚇唬她幹什麼？！］

［她哪裡還小了？！都是被你倆給慣的！不學無術玩物喪志！羅家怎麼會出了她這麼個孽種？！］

怎麼就突然想起爺爺來了？

爺爺的病好像還是被我氣出來的。

［當初就不應該要你！］

［您怎麼能當著孩子面說個？！媳婦，帶小玘先出去玩！］

［還玩吶？！再玩都成什麼了？！］

那時候好像剛小學畢業吧…什麼都不懂。

爺爺奶奶都還在的時候，家裡經常發生爭吵。他們走之後，還覺得家裡終於安生了，沒人再鬧騰。

現在想想…以前那麼不懂事啊。

唉…

我轉頭看向往上的臺階。

不想爬了。

我又看向往下的路。

現在回去坐纜車…可是好不容易上來了，還得往下走！

下山比上山省勁，而且就一小段，下去了直接就能坐上纜車。

還是坐纜車去吧。

嘖！

給她倆打個電話，說一聲。

我掏出手機，翻出聊天框，手指在她倆之間上下晃了晃，猶豫一會兒，直接跳過她倆，撥通她倆下面一個人的影片電話。

噔噔噔－

我把攝像頭轉換成後置，照著前面的風景。

“喲！竟然還能想起我來！”

“這哪啊？小風景還挺不錯！”

“你倆爬山去了？！”

“你那小腿兒行嗎？能爬上去？”

“爬的時候慢點，彆著急，看著點腳下，難走的路就讓你姐揹你。”

“別滾下山了，那可鬧笑話。”

影片電話剛接通，萊斯就連著說了一長串。

“我爬不動了…”

“爬不動了？”萊斯停頓了一下。“爬不動…爬多少了？”

“還沒一半。”

萊斯：“那不行，你要說快到頂了，剩下的直接讓貝唐把你背上去了。你還沒爬一半呢。要是把她累壞了，你倆明天還玩不玩了。”

“嗯…”

萊斯：“沒事兒，慢慢爬，一步一步上去，著什麼急啊，累了就休息。早晚都能到。”

“嗯…”

萊斯：“行了，爬去吧，大中午的，趕緊上去趕緊吃飯。”

萊斯在螢幕裡揮了揮手，之後結束通話電話。

我裝上手機，撐起雙柺一階一階繼續往上爬。

真費勁啊。

乾脆鋸了，裝個假的吧！

……

哎呀我去！

終於快到了！

經過大概三個小時，終於距離山頂還有最後一段路。我抬頭就能看見貝唐和郭雲若倆人站在頂上，笑著衝我揮手。

氣死我了！

我掏出手機，攝像頭對著她倆，放大放大。

咔嚓－

咔嚓－

連拍兩張照片。

哼！今晚給郭子的女朋友看！

貝唐一步兩個臺階的跳下來。

“你慢點！別滾下來了！”

我剛喊完，那一段臺階貝唐只下到一半，就直接跳下來，站到我面前。

我的媽呀！兩條腿就是好使。

我把手機裝兜裡。“你竟然丟下……哎呀！”

我話還沒說完，貝唐就把我抱起來，三步並作兩步的往山頂上跑去。

“你為什麼不陪我一起爬？”

“因為我想看你認輸後，自已坐纜車上來。”

“那你為什麼在山頂口等我？”

“因為我覺得你能自已爬上來。”

切！好矛盾的回答。

“算你贏了，如果是我，我可能真就去坐纜車了。”

貝唐一步跨三個臺階，平穩的站到山頂上。

郭雲若在旁邊鼓掌。“我們倆剛才還在打賭，你能不能自已上來。我當然是賭你能上來。”

我扭住貝唐的臉。“你竟然賭我上不來！”

貝唐抱著我腰的一隻手扭住我的肉，挑了挑眉笑著。

“難道不是嗎？你還給萊斯打電話。他給我發訊息說，你爬不動了，在電話裡沒聽到我聲音，讓我揹你上去。我跟他說我把你扔後邊了，他直接打過電話來一頓罵。”

貝唐把我放下來，手指戳著我的臉。“你那時候該不會是在猶豫吧？嗯哼？”

我撇開她的手。“你管呢！”

貝唐抱著胳膊高傲的昂起頭。“你要是再不上來，我就真上纜車口去了，我會看不起……”

“我跟你說哦～”郭雲若挎住我的胳膊，貼過來。“你女朋友都擔心壞了，就這最後一段路她上上下下起碼有二十多趟，你要是再不上來，她都要飛下山去找你了。”

貝唐剛才沒說完的話被噎回去，清了清嗓子重新組織語言。

“嗯…你爬太慢了！”

她喊完臉都紅了，薅了薅頭髮轉過身去。

“啊～”我抱住郭雲若。“還是我的郭子最好～”

我把雙柺都放到左手上，右手伸到兜裡掏出手機，把剛才拍的照片找出來，螢幕舉在郭雲若眼前。

“這張照片我今晚會給你女朋友看。”

我手指滑了螢幕兩下，出現一張她倆拉手的照片。

“還有這張喲～”

郭雲若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想要搶我的手機。

“給我刪了！”

“我不～”

“咋了？”貝唐湊過來看。

我把螢幕貼到她臉上。“我以後會拿這說事兒。”

貝唐在我的螢幕上滑了幾下，翻前面的照片看。

“不是…你拍這個幹什麼？”

我把手機收回來，裝進兜裡。“又是逛超市，又是爬山的。”

我撐著拐以最快速度往前走去。

貝唐追上來。“你是醋包啊？！”

“我不是！”

郭雲若手偷偷伸進我兜裡，想拿我手機。

我趕緊往旁邊躲開。“嘖！警察還偷東西啊？！”

“沒有沒有沒有…小玘你別給她看。”

“你別吃醋了～”

我走著走著，緩緩停下腳步，目光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這裡人頭攢動，熱鬧非凡。有手持相機，興奮地對著景點打卡拍照的遊客；還有成群結隊身穿校服，拿著筆和本來學習的學生。在山頂正中，一塊巨大的石頭傲然矗立，上面鐫刻著\"嶽峰陵\"三個蒼勁有力的紅字。

環顧四周，只見兩側各有一棟三層樓高的建築，它們敞開著大門，透過門洞望去，似乎擺放著許多資料和物品，像是一座小型的博物館。再遠處，則是一些售賣小吃的攤位。

隨處可見的大石墩子裡，種滿了鮮花。現在這個季節，應該都是假花吧。整個山頂被打掃得一塵不染，地上看不到一點垃圾。環繞山頂四周的圍牆上，掛滿了許願的紅絲帶，在風中飄揚著。

郭雲若手指著旁邊的三層樓。“這兩棟樓，講的都是你們家世世代代的故事。”

我微微一笑。“謝謝。”

郭雲若把一個黑口罩遞到貝唐手裡，她又拿出來一個幫我戴上。

“畢竟你倆現在站在警察身旁，免不了會有遊客好奇拍照。不過，祠堂開門時候，我們會明令禁止。”

抬頭已經能看到祠堂大門的一部分，還得稍微往上走一些路，不過這次沒有臺階，是一個大坡，就是像平時街道上那種瀝青路面。

我慢慢往前走，低頭看著腳下的路。“我記得以前這是個土坡，我小時候還從上面滾下來過，摔成了一個小土孩，抱著我爸痛哭。結果他拉著我剛重新走上去，他一個沒站穩拽著我又摔下來了。”

郭雲若本來一本正經的在旁邊走著，非常標準的齊步走。我剛一說完，她臉上表情立馬就繃不住了。

貝唐捂著口罩，腦袋扭向一邊，手還不停的捶打我的後背。

“我當時都快哭麻了，我爸還舉著手機拍照，最後被我爺爺給罵上來了。”

郭雲若停下腳步，把警帽摘下來擋住臉，肩膀開始抖動。

“你們兩個夠了！”

搞得我也想笑了。

我用力控制著不斷上揚的嘴角，嘴唇逐漸扭曲。

貝唐清了清嗓子，拍著我的肩膀。“好，不笑了。”

郭雲若把警帽重新戴起來，臉部扭轉了幾下，繼續往前走。

一路上有很多小學生向她敬禮，她也都笑著一一回應。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