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用卡和花唄額度全部透支的情況下,我把微信裡還沒被拉黑的聯絡人問了個遍,終於借到了買機票的錢。運氣不錯,之前的多次往返簽證還沒過期,不然材料肯定不合格。
大概十年前的時候,我在曼城看球賽,遇到了一個新鮮事。當地新聞報道,有一個女人會說世界上完全沒有任何人聽過的語言,而且別人說的話都聽不懂。
語言學家、人類學家輪番上陣,試圖破解她的來歷。但最後除了知道一些基本資訊,比如姓名的發音、年齡之外,再多的事情那個女人自已也說不出來了。
最後的結論是意外導致的大腦語言中樞混亂和逆行性失憶,不了了之。
奇怪的是,我能聽懂新聞播報中選取的每一段被表明為“無法理解的自創語言”的話。
我當時想不明白怎麼回事,在看著球隊輸球之後和其他球迷一起暴怒之後,這件事情就被我忘記了。
後續的新聞我也沒關注,直到我自已穿越了又死了兩回才意識到,那個自稱“安”的女人說的是艾利歐斯語,我能聽懂也是因為那個什麼阿努克後裔的身份。
藉著新聞帶來的知名度,安一躍成為著名童話和奇幻小說作家安妮貝爾,在歐洲各地舉辦作家沙龍。最近的一場就在倫敦。
下了飛機,我馬不停蹄地趕往活動場地。在迷宮一樣的倫敦地鐵裡轉了半天,總算到了地方。因為沒有提前預約,我不得不花光身上所有的現金買了現場入場券。
從場地自帶的食物和酒水來看,十幾鎊的門票還算實惠。我狼吞虎嚥地吃了下飛機以來的第一頓飯,然後在人群中尋找安的身影。
網路上的圖片不怎麼清晰,我問了幾個工作人員,總算一盆綠植旁邊找到了人。
要是找錯了確實就尷尬了。不過從我訂機票之後,在路上不斷穿越送死的過程中,好歹也確定了安妮貝爾·阿努克的身份。
“你好,我……”
“抱歉,我現在需要準備一會兒的分享內容。”職場精英打扮的中年女人匆忙地翻著手裡的一沓資料,向講臺走去,開始指揮工作人員調整麥克風。
我找了個座位,趁機喝了好幾杯免費的咖啡。等到安終於說完了內容,我站起來準備過去,卻被工作人員熱情地遞過來麥克風。
看來這是被當成了問答環節的人發言人。
“呃,這個,我……”
我隨便編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按理說好幾年沒說過英語,我的口語應該早就退步了。不過現在看來我的語言天賦其實是魔法加成。從小我不管學習不學習我都能聽懂所有的語言,一路作為語言高材生保送到了世界名校。沒有做學術的腦子,但我做翻譯和同聲傳譯賺了大錢,結果又全砸在股票和房地產了。
結束之後,幾個人走過來和我寒暄。我瞎聊了幾句,準備去找安。
“先生,等一下。”留著大波浪卷的女記者攔下了我。“請問是曄教授嗎?”
“啊?啊,我已經不做古籍研究了。”
我都忘了,之前仗著我以為的語言天賦翻譯了一堆古代文獻,在學術圈當時還是個名人。結果因為翻譯出來的都是古人吃喝拉撒的無聊內容,也沒掙幾個錢,之後就去搞別的翻譯了。
“真是太遺憾了,您的智慧真是人類的瑰寶。”
這話說的。我有些飄飄然,“哪裡哪裡。”
也不是我不想掙這個錢,古代文獻來來回回就那幾本,而且大部分早就有學者自已的版本了。翻譯出來的還被人質疑。等新的文獻出土也不現實,可能比起古文獻出土我會更先入土。
“我想請您幫個忙。”女記者笑道。“這世界上恐怕只有一種語言還沒被您破解。”
“多少錢……不,什麼語言?”我來了興趣。
“我母親的家鄉話。”女記者舉起自已的名牌,然後伸出手,“愛瑪·格萊頓,很高興認識你。”
我敷衍地和愛瑪握了手,“好。那有機會的話,我們可以見一見。”
“看來您來之前還沒做好功課。”愛瑪指了指被人群圍住的女作家。“我在說我的繼母,安。”
“哦。對。”我想了起來,趕忙說:“那我現在就可以過去,麻煩你介紹一下。”
“看來您是我母親的忠誠粉絲。”愛瑪轉過身,高跟鞋踩的噠噠響。“跟我來吧。”
我看著愛瑪輕車熟路地擠進人群,然後在安的耳邊說了幾句話。很快,安朝我走了過來。
“曄教授,真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您。”安驚喜地說。“說實話,我們曾經給您發過郵件,想要請您幫我研究一下我的方言。我堅信那不是我的大腦受損的結果。”
那時候我早就不做學術了去搞投資了,郵箱也關了,聯絡不上也是很正常的。
我隨口說了一些沒什麼營養的理由,然後進入了正題:“其實你說的話是一個叫艾利歐斯的異世界的語言,你是穿越過來的,所以這裡沒人能聽得懂。”
“哈哈哈哈哈哈!”愛瑪爆發出一陣笑聲。“教授您可真幽默。”
“不,我說的是真的。”我盡力解釋說。“我能聽懂是因為我也穿越了。這是一個魔法,讓我可以聽懂所有的語言。”
無論我怎麼說,愛瑪都不相信,最後連安都憋不住笑,路過的人都開始往我們這裡看。
我這才意識到,丹尼爾只是讓我來找安,根本沒和我說過找到之後要做什麼。
這時候要是有什麼可以證明一下就好了。我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辦法。
“我要怎麼向你們證明我說的是真的?”我問。
“您能給我們表演個別的魔法嗎?”愛瑪提議。“還是說——我們都知道——您其實只會語言魔法?抱歉,希望我的玩笑沒有太過火。”
我沒學過艾利歐斯其他的魔法啊。
“等一下,我去問一問。”我開始找看起來可以穿越的門。離我最近的是母嬰室,然後是洗手間。我走進洗手間,拉開隔間的門又關上,反反覆覆了好幾次,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我放棄地走了回去。
“那我們用艾利歐斯語聊聊吧。”我換了個話題。“呃……你覺得今天天氣怎麼樣?”
安艱難地回答:“天……氣?
“看來您對這個語言的造詣已經超過我母親了。”愛瑪說。“這就是艾利歐斯語?快別賣關子了,告訴我們這是哪個國家哪個地區的方言。”
我實在編不出來,一張嘴反而把我想問的問題給問出來了:“你認識馬西爾嗎?”
安沉默了。
愛瑪疑惑地看著我們。
然後,安伸出手:“‘馬西爾’。”
話音剛落,我的眼前就突然地陷入一片黑暗。會場裡所有的照明裝置都失效了。工作人員們匆匆跑向裝置室,想要搞清楚發生了什麼。
“我要忘記艾利歐斯的語言。我要忘記艾利歐斯的魔法。我要忘記我自已。本來應該是這樣的。”安開口說。“不然,我就會變回‘阿努克的後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