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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討賊計劃(毒蛇)

“究竟是怎麼知道?”陸斌把手伸出去,享受著陽光帶來的溫暖,也驅除著身上逐漸散發出來的寒意“這個問題,你知道要做什麼呢?你難道不認為,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嗎?還是說,其實你已經意識到了什麼,比如,魏家上一任家主的死因。”

“你,你......呼......你知道了什麼?”

“知道了什麼?嗯,就是縣中的行事錄中的事情,其實我在看到那個卷宗的時候就有疑問,怒而不言的魏南北家主,怎麼會在縣誌之中展露出如此明顯的個人好惡呢?而且擴縣學,啟童蒙心智,宣教化,這不應當事你們喜聞樂見的事情嗎?怎麼會有這樣一個人會充當如此明顯的反派角色呢?於是,我就查了查,查了一下魏南北這個人現在何處,結果,你猜我發現了什麼?他死了,我的天,他居然就死了,五十四歲,對於你們來說,這可算是英年早逝啊,嘿,黃老兒,你說他是怎麼死的?”

黃貴咬著牙,思思盯著陸斌,一句話也不肯開口。

陸斌頗為無趣的搖了搖頭“你可真無聊,我辛辛苦苦這麼長時間,怎麼就不肯為我帶來更多的樂趣呢?算了,算了,卻也不好在惹你這老頭兒的厭煩,便直接言語了吧,那個傢伙,想必沉哪處海里去了吧,因為他乃是你之前,掌握肅寧縣海路貿易的舵手,而很不湊巧,他暴露了一些絕對不能暴露的東西,比如在正德八年二月上旬的時候,他在馬朝卿面前暴露了海貿的存在,讓馬朝卿無論如何也要強開商路,蒐集證據,所以,馬朝卿要死,魏南北也要死,所有在天津存有商船貿易的,都不會允許一個白痴,來執掌肅寧縣海貿,這當然包括你們三個家族。”

“那傢伙就是個瘋子,而魏南北這個傻子,自然只能陪葬給瘋子了。”

“所以說,他死的可真是夠活該的啊,你不這麼認為嗎?”

“沒錯,老夫也是這般認為的,這個世道,以及自己為是個人物的瘋子,都該死,小子,你說的句句都對,但這些,你沒有把握到實證之前...之前...”

黃貴那帶著最後一絲希望的眼神瞬間凝固,臉龐上那不多的血色,也剎那間墜入無盡的深淵之中,他的臉色慘白,如同死人一樣,而同樣墜入深淵,摔成肉泥,徹底死去的,還有他那一顆心臟。

此時此刻,有一隊身材壯碩的年輕士兵挑著一口灰撲撲,非常不起眼的箱子,從門廊裡走過。

這口箱子看上去就很輕,那用來綁箱子的繩子,只有一根,卻恨不得連同整個箱子都給裹起來,而用來抬箱子的扁擔,連稍微彎曲曲折都沒有。

然而,就是這麼一口,一個人便能扛走的箱子,卻足足用了八個人來抬,四面八方都有一雙眼睛盯著,而且每個人都能空出一隻手來抽刀子砍人。

而偏生就是這般水潑不進,針扎不透,幾可謂密不透風的人堆裡,卻還有個蹲著走路,快要從人褲襠裡鑽出來,給箱子拖底,恨不得把箱子給供起來,還要上個香的。

定眼一瞧,原來是那畜生一般,豬狗也不如黃家黃玉泉是也。

黃貴看著黃玉泉,他哪裡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一瞬間,他目眥欲裂,幾欲發狂!!!

“黃玉泉!彼其娘之!還是個人嗎?你就是畜生啊!你連豬狗都不如啊!你有何顏面去見祖宗啊!你孃的,我他孃的!我要你去死!!”

黃貴的咆哮聲音恨不得要將喉嚨也給撕破,那淒厲的嚎叫聲簡直讓人感覺到不寒而慄。

然而就算是如此,黃貴尤自感到不甘心,他瘋狂的向著箱子,向著那個蹲著也要護住箱子的人衝了過去,拋棄了一切斯文。

可一個文弱的書生,一個沒有力量的文人,他怎麼能夠衝破年輕小夥子們所建立的防護呢?

他的奮力,讓發冠掉落於地,看上去為黑色的頭髮披散,露出裡面一層,顯出老態的灰色長髮,而顯現出老態與不堪的,同樣還有那平時看上去並不顯眼的皺紋,細密的皺紋,好似一下子變的深邃,深刻起來。

“去你孃的!”

砰!的一聲,黃玉泉怒不可遏的飛起一腳,踹在了黃貴的小腿上,將黃貴踹成了滾地葫蘆,他也摔倒在了地上。

但他並不在乎,反而感到非常爽利,那種心裡的通透感,幾乎讓他不能自已。

對於族長的恐懼,在他的形象變為乞丐之後,才叫他陡然發覺,原來,也沒有那麼可怕。

當然,黃貴的形象,即使是捱了一腳,成為了滾地葫蘆,也沒有到達乞丐的境地。

他衣袍華貴,身披絨繡,腰錘玉翠,懷揣摺扇。

他遠遠夠不上乞丐的標準。

只不過是失去了那個讓人敬畏的那個形象罷了。

“卻也好意思來教訓我?你黃貴何曾把我黃玉泉當成過黃家人過?”黃玉泉終於從旁人的腳底下鑽了出來,顯得神完氣足,趾高氣揚的便教訓起來“我好歹也曾為黃家立過汗馬功勞,黃家近十年以來,哪一塊地得來沒有我的功勞?可你呢?你待我如何?黃家待我如何?便是路邊的一條野狗,給人家看十年們,餘下日子也該給份養老清閒的事了,可我呢?你給我的是什麼?是一個死字!是等官軍來了,就拿去抵人頭的命數!!!”

“老夫,老夫重視每一個黃家人!!這你們是知道的!我給每一個黃家人的,都只多不少!!”

“那當年馬朝卿在雞樅山殺的人呢?他們家裡人跑哪裡去了?黃立松,是我表叔,當年就在雞樅山上,是二當家的,當年馬朝卿用刑的時候,我表叔咬死了是一句話都沒講,死活都沒咬出來一個家裡的,可你是如何做的呢?”黃玉泉的眼睛逐漸發紅,好似恨不得撲上去撕咬黃貴一樣。

黃貴下意識往後退了退,他想到了什麼,也正因此而感到了恐懼。

“看來你想起來了!我表叔第二年秋後問斬,表嬸帶著兩個兒子跟他上的同一個法場,你倒是留了他家的一個小兒子跟一個小女兒,今年小女兒嫁到魯家,當他家一個傻子的妻,小兒子,則在第三年的時候,就陪我老叔去了,他這一支,斷了,而你,居然還有臉說什麼重視每一個黃家人,你記得起來我表叔嗎?”

“雞樅山上的人那是沒有辦法!他們被官府盯上了,被馬朝卿拿住了,我不把他們交出來,焉能儲存家族?”

“那我也是沒有辦法,活路只有一條,我不走,黃家焉能有一線血脈儲存?”

“無言面對祖宗,你無言面對祖宗,休想入宗祠啊......”

黃貴語無倫次的喊叫著。

這讓黃玉泉更為光火,還欲破口大罵些什麼,卻見到陸斌施施然踱步過來,雙眼看著黃貴,似在不經意間也瞟了一眼他。

黃玉泉沒由來的打了個寒顫,他感覺自己看見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身上有著斑斕花紋,劇毒無比的蛇,正吐著信子,朝著他的獵物滑行過來。

他立刻朝著陸斌丟過去一副燦爛無比也諂媚無比的笑容。

神色轉變之劇,活似一個太監。

不,朱厚熜身邊的黃錦照他還差著二十年火候呢!

“陸公子,小的,還要供奉著寶貝,萬不能有誤,不便多留,這便同眾位兄弟離開。”

說著話,黃玉泉就又小心的看護著那八個人抬的輕箱子離開。

一點兒也沒敢多看黃貴一眼。

他曉得,那已經是個死人了,作為也許將是唯一倖存者的黃玉泉,清晰知道自己還存在著黃家人這一層扒不開,脫不掉的關係。

所以,得到來自始作俑者陸斌的過多關注,他絕不想要。

“好了,你該看的也看了,該聽的也聽了,你現在應當有了一個清晰的認知,你應當曉得我會怎麼殺你,怎麼把你們黃家連根拔除,首先,我會將這口,裝著賬本的箱子封存,連夜送往京城之中。”

陸斌繞著黃貴踱步,每踱一步,都有一句對黃貴來說宛如鴆毒的言語說出。

“然後,我會讓錦衣衛以及皇宮中,抄錄數封信件,每一封信都是一樣的,其中內容,我會讓他們這樣寫,寫黃家殺害官員馬朝卿,養寇自肥,侵佔民田以及違背海禁,公然新進出海之貿易,茲以霍亂天下論,誅九族論處。”

陸斌一拍腦門,又作丑角狀。

“哦,差點忘了,剿匪軍,以黃家於玉泉山之上所存海事貿易冊為線索,按圖索驥,已查有實證,封存天津衛倉庫,讓我想想,定一個什麼數目呢,哦!對了!一十五座倉庫!封有齊魯上品生絲滿載之船一艘!其餘貨船,暫不予收繳!誒,黃老,您說,這樣如何?小子年幼齒青,尚且有諸多不足之處,比如文采,正聽說您乃是讀書人,整個肅寧也有名氣的教書匠,能否為小子查缺補漏一番,或者潤色一二?”

“老夫!你!你!”黃貴胸膛劇烈起伏著,伴隨著他披頭散髮的模樣,幾乎要讓人以為,他是全天下最可憐,也最可憫的老人。

“呼!些許玩笑之語,不必當真,這等夥計,小子手下可有的是人來做,等著殺你黃貴,覆滅你黃家的人從肅寧能排到天邊去!又何必勞煩你一個將死之人呢?好了,且聽一聽我接下來會如何做吧,接著,我會在你那口只裝了一本賬目的箱子裡面塞東西,塞入非常多的東西,比如另外一本記錄,記錄了黃家交易關係,或者合作伙伴的冊子,或許我該再放入切開一半的玉配,隨便承諾一個黃家人我可以保全他的妻兒老小,讓他作證,這半塊玉佩的作用是控制某一片海域盤踞的倭寇,用來打劫商船,保護航道之類,您看,這辦法實在是太多了,小子愚鈍,著實難以挑選過來,索性也不挑選,全數給您用了,您看如何?”

“你!你!你想要什麼!你如此折磨於我,你究竟想要什麼?”

陸斌踱步的動作停住,目光凝在了黃貴臉上。

突然間,他的臉上展露出如春風般溫暖的笑意。

“小子本來沒有必要與你說這麼多,不過,小子卻有個疑惑,卻非得到解答不可,那就是,小子實在好奇,黃老大人您的心肝脾胃到底是什麼顏色的?”

黃貴陡然一驚,他剛剛才聽過這個疑問,那是由堂上之官對老鴇子餘趙氏發出的最後疑問。

巨大的恐懼在一瞬間淹沒了他的腦門頂,他立刻就想要撲出去。

可不知何時,他的身側已經站足了人手,他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擒住了肩膀。

“你不必現在就回答我,我會囑託行刑的人,不必砍你的腦袋,而是破開你的胸膛,到時我會去瞧一瞧,你也要記得仔細瞧一瞧”

“歹毒!惡鬼!!畜生!!!你不得好死!!!你逞的了一時威風,卻休想逞得了一世威風!你覆滅世家,亡我肅寧黃氏,千百年之大族啊!你以為一時的利益交換就能夠讓別的世家不忌憚,不憎惡你嗎?你也會死在我等鄉紳之手!天下是士大夫的天下!天下事鄉紳的天下啊!!!陸斌!!你等著,世家,你是殺不完的!!!”

黃貴被拖著遠了,上好的黑皂靴子脫落在地上,之後不遠,又能看到磨去血肉遺留的血跡。

聲音漸行漸遠,但隱約還能傳入耳朵裡。

陸斌聽著這樣的言語,下意識眯起眼睛。

他不太喜歡有人看見在他眼睛裡一閃而逝的猩光,那曾經把陸芸娘以及陸香兒都嚇的夠嗆。

但,自從月姑姐,吳嬸孃,鐵山叔......這些人走了之後,他和朱厚熜都得了這種毛病,胸膛間滾沸的殺意,總會在不經意間,在一些無法忍受的事情裡洩露出來。

陸斌口中低聲呢喃了一句“殺不盡乎?殺的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