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屋裡的蘇雁時卻平靜道:“慌什麼,我有些口渴,你先給我提壺酒來。”
“這、要不端壺茶吧?這酒又不解渴。”
“我不想喝茶,我只想喝酒。”
“可是.....那好吧。”
管家欲言又止,頓了片刻,還是去跑去端了一壺酒來。
“老爺,酒來了。”管家站在門外道。
蘇雁時掀開窗子,提來他的酒。
“老爺,你看看,現在這府上全亂套了,你看該如何是好啊?.......”
蘇雁時坐在窗前,緩緩的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
“無妨,平日這府上都太肅靜,今夜鬧騰鬧騰也極好。”
管家急的焦頭爛額。
“可是老爺,再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的啊!”
蘇雁時連喝三杯酒下肚,臉上微微泛紅。
他擺了擺手,道:“無妨,你知道的,小院裡還有一處隱蔽的後門,那帶著那些下人都逃走吧。”
“老爺,那你呢?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管家熱淚盈眶的望著他。
可蘇雁時卻微醺的笑道:“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我哪也不去。”
“老爺你喝醉了,說的都是醉話,我扶你一起走吧!”
管家想進屋去扶他。
可蘇雁時卻大手一揮,大喊道。
“別進來!我不走!我沒醉,我從未像現在這般清醒過!我警告你,你要是現在不走,等會若出了什麼事,我也保不了你。”
是啊,門外全是官兵,此時若是不走。
恐怕真的會死在這裡。
他想拖走他,但是也怕被連累。
門外的管家望著他,雙拳緊握,心中充滿了不捨與不甘。
十年前,他在巫國把他拉了回來。
可是誰能料到,該還的債,十年一樣還是要還的。
最後,管家淚眼朦朧的跪在地上給蘇雁時磕了個響頭,便頭也不回的逃跑了。
管家走後,醉酒的蘇雁時為自己卜了一卦。
是下下籤。
其實。
十年前,在他離開巫國的前一天夜裡。
他也曾卜過一卦,同樣是下下籤。
可是那時候的他年少輕狂,偏偏不信天,也不信命。
更不信這卦象。
他非要回慶國,他非要為巫國求一線生機。
可是結果呢?
結果他卻連長青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這是老天爺在逼著他,信天,信命吧。
案前燭火照搖曳著。
窗外墨色的芭蕉樹影被雨水打溼,碩大的葉子一滴滴的落下水珠。
漸漸的,到後半夜雨也停了。
雨後的世界,彷彿被洗滌過一般清亮皎潔。
正如十年前那一夜一般。
他倒了一杯酒,澆在了地上。
敬給了九泉之下的長青。
長青冤死,他一直以為罪魁禍首是孫太傅。
若不是孫太傅去告密,巫國就不會覆滅。
長青也不會因此而死。
可是到頭來,他才終於明白,真正害死長青,害了巫國的人,是他自己!
是他帶著孫太傅進了祭壇,是他救了孫太傅,是他讓長青生挖了雙眼,丟了性命。
一切種種,其實都是因為他呀。
怎麼會這樣呢?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還要苟活十年呢?
早知如此,他就應該早一些去陰間與他們相聚才對呀。
這樣,他的歉意
蘇雁時含著淚又哭又笑,彷彿是一個瘋癲之人。
他忽然舉起了桌子上煤油燈,緩緩走到了床前。
隨意的一揮手,將燈拋在了床上。
一瞬間,燈火點燃了床幔,火焰迅速的蔓延。
炙熱的火焰在房屋中沉默的燃燒。
偌大的蘇宅嘈雜不堪,一片狼藉。
卻沒有人發現,蘇雁時的房間裡,正悄悄的升起了一團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