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卓一家團聚之刻,慕雲初一行四人也順利穿過克州來到大魏與南疆的邊境線上。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其中暗藏在深處的緣故,常青發現慕雲初在越發靠近南疆時神智越發的清醒起來。甚至她因中毒而導致的心口疼痛的症狀也減輕了不少,而龔清璉像是提前就能預料到這一點似的,也沒有再為慕雲初備藥,只是時不時還會吹起那個小調讓慕雲初能在這顛簸的路途上有個好的安眠。
此刻的慕雲初正半倚靠在牛車上,欣賞著眼前同魏都完全不一樣的地域風貌,魏都七十二坊一一排開錯落有致、氣勢宏大,但此地偏僻高山延綿不斷,縱然有房屋也只是低矮的土房,在山上、山間、山腳星羅棋佈,固然有平地以供居住可那些地方都被當做了農田以便栽種灌溉。
隨著一路南下,不同的不僅僅只是房屋民風,更是不同的四時景緻,如南如入春,在北方早已飄落的樹葉,在南方依舊挺立在枝頭彰顯著自己的色彩,裝點著這一片藍天。
慕雲初偶有時也會在這般景緻中失神但更多的是被這裡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百姓而深受觸動,一直生在在深宮和繁華魏都的她何曾見過一片祥和安寧的統治之下,仍有這樣的底層百姓還只是能夠靠著山間野果野菜用以果腹。她何其同情,可出來匆匆身上再無半分銀錢,正當她不知如何是好之際,一旁彷彿洞察了她心中所想之人的龔清璉,輕嘆了一口氣說道:“給他們錢是沒有用的,在這裡銀錢或許才是那個最不值當之物……”
慕雲初抬眼望向那衣衫襤褸拄拐相攜沿路而行的婦孺老少一時間語塞,周圍滿是荒山野嶺何處又有店家,何處又能用錢幣去換取吃食呢?
“雲兒,你現下除了能夠給予他們同情還能夠做什麼?”龔清璉似是自嘲一般發問。
“可是舅舅你不是南疆的大祭司嗎?難道你也不能為他們所做什麼?”慕雲初不甘中帶有質疑。
“南疆的百姓尚且自身難保,何況這些被夾雜南疆與大魏之間的百姓,這恐怕也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責任吧?”龔清璉失神中自語,“上位者身負諸多,亦是不易……有的事不是想去做就能去做,雲兒呀,等到你過一段時日當你踏上屬於你的寶座之時你就能明白了,若你到那時也未曾迷失本心,依舊可以對他們肩負起責任,那也不算太晚……”龔清璉環視著周遭的人說道。
行走中的他們甚是麻木,可偶有孩童也會抬起頭將好奇的目光投向牛車上的幾人,但很快就被大人呵斥得垂下了眼。恐怕這就是舊日戰亂帶來的陰影,潛藏在每一個人的心裡。只要還是那個相似的情形還是能夠觸發他們在心中的恐懼。
慕雲初也察覺到了他們對自己一行人的顧忌,心下甚是不解,於是向龔清璉所在的方向靠了靠,低聲詢問道:“舅舅……他們為什麼這麼怕我們?”
“因為牛車……”龔清璉半晌才吐出幾字來,“牛車在他們看來也可以是戰車……”對嚮慕雲初那迷茫的眼光他解釋道。
“可是我們的打扮也不像是……”慕雲初低頭看向自己的服飾,才後知後覺中意識到自己著的是男裝。
“我們雖然此刻看向去像旅人,可難免在他們眼中下一刻就不知從何掏出刀劍來,之前他們也為此受過騙,自然會對我們敬而遠之。”雖然只是從龔清璉口中輕描淡寫地吐露出曾經在這片土地上發生過的事,但慕雲初也能在那一束束驚恐的目光中感到其中的深藏的殘忍。於是她不再言語,只是默默地讓吳羌將牛車駛向遠處,穿梭在人群中他們四人接受著時不時朝他們投來打量的目光,而常青顯然也有些不適,雖然在北漠與大魏的邊境處他也見到過這種狀況,可現下的物件在他身上重置了,原本打量人的他變成了那個被打量的人,他心下發毛,好在有玄錦在他身側陪伴著他才讓他平靜不少。
那些人在牛車的疾馳中慢慢遠去直到消失不見,可那種帶來的壓抑卻在慕雲初心頭留了下來,她知道自己一定得去做什麼,一定要改善他們的生活,讓他們不必在兩國紛爭之間惶惶不可終日,也要讓他們的後代能夠過上魏都中那般安定祥和的日子。
牛車依舊在山間轉悠著,遲遲不向南疆的城中行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山迴路轉間大霧不知何時升騰而起瀰漫在空氣中,慕雲初明顯感覺到了一絲潮溼的溼氣,但空氣甚是清新,不時還有幾聲清脆的鳥鳴聲迴盪在茫茫白霧之中,讓人頗感心曠神怡。陽光穿透過霧氣透過枝椏形成了斑斑點點的小小光圈,讓常青和慕雲初兩人感到一絲驚奇,而前座二人見怪不怪地只忙著在霧中摸索著前進的道路。
不一會兒間,霧中忽而多了一個豁口,那豁口甚小隻容得一人透過,於是幾人就下了牛車,慕雲初疑惑地問道:“舅舅,我們這是要去哪裡?不是去城中嗎?”
龔清璉笑而不語,一旁在收拾掩蔽牛車的吳羌插話道:“殿下莫急,這是主上要帶你去一個地方,至於……等去到了您就知道了。”吳羌在龔清璉的眼神警告中趕忙閉起了嘴巴,老老實實地將牛安置妥當。
在一切恢復原樣之後,龔清璉才為首帶著幾人走了進去,起先其中的空間甚是閉塞,後來就逐漸開闊起來能容下幾人一起透過,隨著不斷地向內深入,慕雲初也看到了前方的光亮,沿著透著光亮的地方繼續前進,視野也逐漸開闊起來。
但不知是不是在黑暗中待的太久的緣故,面對突如其來明亮的光芒一時讓慕雲初睜不開眼來。須臾之後,適應後的慕雲初這才全面地打量起眼前的全新世界來。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世外桃源?”慕雲初頗為訝異,原本她只是以為那只是書籍中的美好景象,如今就這般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還是令她有幾分難以置信。
龔清璉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臉上變化的表情,那眼神彷彿是在看一個久別重逢的故人,但這裡本就是那故人所有,現在她的女兒來了何嘗不是一種迴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