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如期而至,宮內各處張燈結綵,紅綢飄飄,沉浸在喜慶氛圍中的慕雲初並沒有高興到哪裡去,她起了個大早在飛鸞的幫助下為自己梳妝,與眾不同的是她沒有換上禮制下所配套的衣飾,反而用上了平日裡不常穿的華服。紫色的衣裙完全映襯著她身份的高貴,髮髻中簪著五鳳釵更凸顯出大方之氣,在胭脂的掩蓋下倘若不是那般仔細觀瞧恐怕也看不穿其中的病容。
慕雲初梳妝完畢正在銅鏡中看著自己,杏眼之中全是薄涼與高傲。只聽得門外來報,“公主殿下,轎輦已經備好了,殿下是否現在就要出發?”飛鸞替她擺了手,說道:“不急,等安國公主那邊一切都準備好了再說。”聞言後的宮人只得退了出去,將房門掩好。
“都這個時候了,常青他恐怕不來了吧……”飛鸞頗有遲疑地開口說道。
慕雲初毫不在意地輕聲說道:“青兒不想淌這趟渾水那也可以理解,不過此後他如若這般……也能留存於宮中……阿鸞,你得替我照顧好他。”她從梳妝檯前起身走到飛鸞身側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你不必為了我而傷心,在這碩大的後宮裡,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就要拜託你照顧她了。”她原本毫無波瀾的眼中泛起漣漪,但很快就被壓了下來。
飛鸞也緊緊回握著公主的手,堅定地應聲道:“公主放心,阿鸞一定會敬遵吩咐,一直等到公主歸來……”
慕雲初此刻也再難開口只是點了點頭,頭上的珠釵搖晃幾近糾纏在了一處。此刻屋外再有宮人高聲報道:“啟稟公主殿下,安國公主那邊已經起駕了,不知公主這邊……”
飛鸞忙借得空當將慕雲初的糾纏在一處的珠釵撥正,才攙扶著慕雲初向外走去,轎輦邊依舊是空蕩蕩的沒有往日抱劍少年的身影,飛鸞不禁在心中稍稍嘆了氣。但也沒說什麼,只是將慕雲初扶上轎輦後,自己規規矩矩地跟在了轎輦一側。“這似乎是公主有史以來第一次以這樣盛大的排場出行吧……公主她素來都不喜這樣的……”她在內心中感嘆著。
眼看就快要行至長樂宮門口,常青也不知從何處趕了來到了轎邊,他只是靜靜地看向了紗簾中端坐的人一眼,眼神交匯中二人都心照不宣地微微點了點頭。而飛鸞也在不自覺間放鬆了些心中緊繃的弦,無論接下來如何,至少公主她多少也有個伴了。
這常青也與往日有所不同的打扮,似乎看起來不像是個侍衛,反像是那個宮中的殿下。一襲玄袍飾以銀絲遊紋,若隱若現,發冠也成了銀冠,繫著銀絲線尾端墜著兩顆小巧玲瓏的明珠,至於他面上的面具也換成了銀質狼紋樣。他並沒抱劍,也不知那把劍去了何處。就他這般模樣,年紀雖小但也引得了不少嬌俏宮女的側目,而少年可沒有在意那些目光只是在自己的路上越行越遠。
慕雲初一行人在宮牆間穿梭急速而行,正好走在了雁雙雪的婚輦前,然而慕雲初沒有半分想要想讓的意思,而雁雙雪也沒有搶先的意思,兩者之中在無意之中達成了意願。原本還要替雁雙雪出頭數落慕雲初不講禮數的婆子也因為雁雙雪那毫不在意地態度和慕雲初那犀利的目光被逼退得敗下陣來。
宣政殿也在幾日的趕工之中再次恢復了使用,雖然時間緊迫其中細緻之處稍有疏忽,但勉強一看還是與他日無異。文武百官與北漠來使分列而立,將中間主道留出,一條長長的紅毯延伸而下一直鋪到了路的盡頭。
至於烏多他正頭昏腦漲地坐在高臺之上,一身大紅喜服褶皺不堪,可見今晨他沒少鬧騰,他身側正立著何謹與元博好生看著他的一舉一動。而主座之上正是精神稍有好轉的慕睿,他難得在母親的安排下安靜地坐在龍椅之上。只是旁側的太后顯然對他接下來會陷入癲狂而做好了準備,他的身側亦立滿了不少侍衛和太監。福安手持拂塵低眉順眼地立在慕睿身側靜觀其變。
階下的命婦也規矩地立著,唯有丞相夫人一直盯著階上烏多的反應,見他還是這般心下不禁著急起來,以至於頭上都微微冒出了細細的汗珠,好在在太陽之下又有舊疾在身,旁人只當她是身體虛弱自然也不會起疑。
就在這時令人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原本喜官見到轎輦時本應宣告新婦的到來,哪知等他瞧見轎輦中端坐之人時,張著的口閉了起來,等他發現寧陽長公主的轎輦背後緊跟著的就是安國公主的婚輦,他閉上的嘴又張開了,過了半晌竟也吐不出半個字來。原是飛鸞上前去吩咐讓他住了口。
直到兩個轎輦一前一後地走近,這才讓在宣政殿的人紛紛反應和側目過來,除了太后與見怪不怪的福安,每個人都不知道慕雲初這番所做究竟是葫蘆裡買的什麼藥。
在轎輦上高高階坐的慕雲初並沒有懼怕這些人打量的目光,而是在飛鸞的攙扶下不緊不慢地走了下來,直到待人將轎輦抬出給雁雙雪騰了位置她也沒有上前半步,而是笑意盈盈地等雁雙雪走下轎來,從喜婆手中接過了她的手,帶著微微訝異的她向階上走去。飛鸞退到了一旁,常青則不緊不慢地跟在兩人身後。
而此刻坐在龍椅上的慕睿見慕雲初這般矯健的身姿向自己走來,又打破了所有安排好的禮節自是又驚又怒,指著她說不出半句話來,直向侍衛示意將她帶下去,可侍衛卻在太后的示意下無視了皇帝的要求。
而何謹也不知道慕雲初究竟要耍什麼花招,只是穩住元博的同時,安撫著還在為頭疼而掙扎的可汗。階上的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慕雲初帶著雁雙雪一步一步踏上階梯而來,階下之人已然為了這其中的變故而小聲議論開來。
慕雲初目光在幾位如臨大敵的人身上掃視著,最後才將目光放到了太后身上,祖孫之間只是不語,唯有銀清歡目光中的溫柔與堅定給了慕雲初無窮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