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上鳶應召而來,未待他腳尖落地東北角敞開的窗刮進的風帶著幾聲輕咳傳入了他的耳朵。他冰冷的面孔浮起擔憂之色,急促地走上前去欲要將窗戶關上,手才碰上窗稜之際,身後一個人影穿過珠簾而來,串珠相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鳴響讓他不得不回首過去。
“屬下見過公主。”
“今晚月色不錯要是關了窗,豈不是又要錯過了。”慕雲初越過跪拜在地上鳶來到窗前,任憑微風拂過自己的面孔。
“屬下以為公主還是莫貪戀月色為好,現下風大……”
還未等他說完那不悅的目光就向他投來,他連忙止住了嘴不再言語,今夜公主讓他前來的緣由他多少能猜到幾分。
“上鳶,你未必也管得太多了些……這樣很不好,莫要忘了你的身份,本宮自有本宮的打算,”她停頓片刻走上前來迫使上鳶抬頭看向自己的眼睛,“本宮的身體不是累贅,也不能做累贅,但凡你疏漏了些什麼毀了本宮的計劃,本宮自然不會輕易的放過你!”她眼中的狠厲帶來的熟悉感讓上鳶沒由來一怔。
“是,屬下知錯還請公主責罰……”說罷他將匕首掏出呈了上來。
慕雲初冷哼一聲接過了匕首在上鳶眉目間比劃著,但她並未狠下心來,又將匕首收入了衣袖間。“本應念及你是顧及本宮的身體所以才私自犯下隱瞞不報的錯,不當罰你才是……可現下是你犯的第二次了……本宮又不喜見血,你自己說說看怎麼該怎麼罰你才是?”
“屬下不知,只是此間所有的訊息屬下已派人整理妥當,”說著他便從懷中掏出一本微薄的冊子呈了上來,但良久過去慕雲初並未接過。
“安正侯那邊恐怕還要你親自前去一趟,有你在義父身側本宮才能稍加安心,就當你是將功補過了。皇叔素來狠厲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連本宮都沒能躲過他的毒手。現下他又因思念端怡皇后瘋魔,不顧禮法君臣要將義母收入宮中……”慕雲初輕嘆了一口氣,“無論結果如何,你只要能保護好義父,本宮也無所遺憾。”
聽著她的話像是遺言般的囑託,讓上鳶一陣不適,他急忙脫口而出道:“公主放心,屬下定會遵命而行。只是……”
“你不必擔心,赤鳶中人還有誰是不能讓你放心的呢?”聽出他言語間的擔憂慕雲初輕笑道,“更何況本宮現下被此事所牽涉,也被迫禁足在長樂宮中,誰又能對本宮不利呢?你大可放心去辦本宮交予你的事。”
“是。”
“你是否還有什麼沒說?”慕雲初接過他手中的冊子胡亂翻閱著,很顯然自從自己醒來便從未在長樂宮裡再聽到絲竹之聲,想必雁雙雪與綠裳自然也不在這裡了,也不知現在她倆如何了?
上鳶自是明白公主的意思,在沉吟片刻後他還是開了口,“回公主的話,是有一件事屬下並未在其中言明。那日公主前往靜安殿時,飛鸞姑娘並未能及時向太后回稟長樂宮中一事,所以太后也未能阻止他們闖入長樂宮,就在侍衛與北漠士兵快起衝突之時,綠裳阻攔不住雁姑娘的行徑……是雁姑娘自己出來跟著北漠使臣離去的……”
“這樣呀,綠裳她回去了,可否安好?”慕雲初似乎早就料到一般語氣中並無太多波瀾。
見她如常上鳶才稍放下心來,“綠裳一切安好,不過也未能回芳滿庭,宮中尚宮見她樂技不凡,於是讓她在宮中教上幾個月的琵琶。”
慕雲初挑眉笑道,“看來是上鳶你教得好,現下她都可以做老師了。”
得到公主肯定的上鳶並沒有接話而是接著說道:“雁姑娘也沒能回去,被囚禁在宮中一隅,只是據說……”他不知道接下來的話公主是否能夠承受只得停了下來,“不過也沒什麼要緊的事。”他信口胡謅道。
“是嗎,你如此這般遮遮掩掩本宮如何能信?還不如實說來。”慕雲初的態度明顯強硬了起來。
上鳶只得說道:“據說皇帝已經在籌措該如何認她為義女,打算將她封為安國公主送往北漠和親。”
此言一出倒讓慕雲初沉默了許久,此間上鳶一直緊盯著她的身影就怕她忽而不適起來。但好在只是虛驚一場。
“看來還是沒有變,我該怎麼去做呢,到現在為止我除了阻止了我的婚事,可其中種種我尚且依舊改變不了什麼?”她在口中低語望向了窗外那漆黑的長空,“上蒼,你給我的機遇難道只是為了將一切重現於我眼前,親身參與其中無法改變一切的走向,這到底是告訴我一人努力之微弱渺小嗎?”她在極度痛苦之中流下了眼淚,但一隻白貓不知從何處衝撞而來一躍而上跳到了窗臺,一雙異瞳靜靜地看著慕雲初,這好似是在回應著什麼可又什麼都沒有回應。
“公主放心,雁姑娘那邊屬下已經安排了人手,但凡有任何動向,屬下都會讓人一一稟報給公主。”上鳶以為她是在擔心雁雙雪的安危急切地說道。
“很好,今天就到這裡吧,時間也不早了。記得本宮交由你的事,此去也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慕雲初為了不讓上鳶看到自己的失態,頭也不回地輕聲說道。
“是!”上鳶停留了片刻才靜悄悄地離開了。
他躍在魏都的上空,方才慕雲初的病容他瞧得真切,一時間心中也難以言語,到底是自己找來的解藥也失了效。可現下能走一步是一步吧,暫且還不必去尋他……
與慕雲初一道臥在窗前看明月的還有那被囚的雁雙雪,她一臉悽哀地看著天上的一輪明月,月如玉盤,人散而缺。她心中念著的是她那如意郎君,此刻的秦桓又會做出什麼來呢?他可千萬不能闖禍呀!到底是自己命運不濟才會這般,可為了兩國交好世代和平,犧牲掉自己的幸福又能算得了什麼呢?只可惜了公主的一番好意,也不知她現下境況如何了?被囚後她自是心中如亂麻,再多的名號和榮華富貴於她而言只不過如同天上的浮雲一般,她也曾想過去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和自由,可她人微言輕又怎能撼動那帝王如堅冰般的心。
想著想著她便陷入了夢境之中,惟願事態方有轉機吧,夢裡她似是看到了那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她跪倒在她的蓮座下不斷祈求著自己的心願,可她會聆聽到她的心聲嗎……
然而等來的卻只是次日的清晨,她在大失所望中醒來,也不得不再次重新面對自己的境遇。
長樂宮中龔清璉走出地牢後也與太后說到了天明,罪魁禍首已然知曉,但其中緣由也無非太過簡單,簡單到太后都有些難以置信。
“哀家竟然未料到是她,不過裴妍素來乖靜如此,哀家也很難將她聯想到會是陷害安正侯夫人與初兒之人。將安正侯夫人送往皇帝的龍榻,呵!此事虧她想得出來,見事情敗露又將禍水引向初兒。好在初兒本就與安正侯夫人親密,此中有疑想必是個人都能知道。我大魏堂堂正正的公主豈非是那般陰險小人!”銀清歡心中被怒火充斥。
飛鸞在旁側忽而插道,“恐怕,裴小姐之所以將禍水引向公主殿下,無非是對那日太子冠禮宴席上,公主救下丞相千金一事心懷怨念。”
“此話怎講?”龔清璉冷不丁地開口道。
“那日李小姐落水並非意外,飛鸞在岸上有所窺見,是裴小姐將李小姐推入湖中的。宮中本就謠傳說是裴小姐喜歡晉王,嫉妒李小姐偶爾能得到晉王的青睞所以才下次毒手。”
“好一個裴妍!現下所有之事不都就說得通了,為了區區王妃之位就如此這般妄行,實在陰毒至極,可惜她並不怎麼聰明,這樣的女子哀家又怎會如了她的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