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清璉在陳卓離開後也來到了舒雲閣,但此刻的慕雲初卻又沉沉睡了過去,他輕柔地執起她的手腕把脈,須臾間又將她的手放回到原位,在若有若無地低聲輕嘆中他也坐到了不遠處的座椅上靜待著慕雲初的醒來。
太后倒是借審訊之故將慕雲初再次禁足在了長樂宮中,他也倒是跟著圖了不少清淨。至於北漠之所以不再前來鬧騰,還多虧了那位雁姑娘的深明大義踏出了長樂宮將自己交了出去,反倒白費了雲兒的幾分心思。聽說現下北漠、大魏雙方都在為議親的事在洽談,他沒由來地皺起了眉頭,感慨著手中的茶沒有南疆的好喝。這艾茵未免也太不小心了,怎能將南疆秘術輕易外傳,既然自己已經發話也不知她能否補救得過來……
手中的茶盞碰撞在茶托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令他心下一驚急忙望向榻上,但見那人還在熟睡方安下心來。令他驚奇的是此次脈象倒是比上次好了不少,但也沒到脫離險境的地步,照這般拖下去,雲兒最多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趕到倒是南疆足矣……就怕其間再出了什麼差錯耽誤了可就不好了。
見榻上之人良久不醒他恐怕只能先草草離去,畢竟姑姑那邊那個宮女倒是嘴硬,好在宣政殿的柱子可沒把她壓死,現下她的傷勢到穩定了不少,是該用藥的時候了……他倒要看看是什麼人敢把髒水潑到雲兒的身上。不過雲兒倒是機靈藉此機會將那深藏在黑暗中的言論藉此拉上了檯面來,也不知這帝王到底在這些個大臣心中的地位現下如何了?
就在他踏出門檻來到閣外時,飛鸞快步跑來說道:“公主她醒了,不知……”
“見。”他一個字乾脆利落地回答了飛鸞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問題,未等飛鸞有所動作他就率先跨過門檻邁了回去。
此刻的慕雲初披衣端坐在梳妝檯前懶懶靠著椅背,懷中抱著酣睡的麒麟,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撫弄著它的背。透過鏡中她見龔清璉走近連忙起身俯身行了一個禮道,“雲初讓舅舅就等了,飛鸞也是,不早些把我叫醒……”
“那裡的話,雲兒不必責怪於她,讓你多休息休息也是我的意思。”龔清璉快步上前扶起了慕雲初。“現下你身體要緊還是少走動為好。”他對上慕雲初那雙歉意的眼睛囑咐道。
“是,雲初知道了,不過舅舅前來是那件事情有進展了嗎?”哪知慕雲初未曾將他的話聽進去,也不顧自己一門心思還撲在烏多無端看上雁雙雪的事上。
頓時,龔清璉嘆了一口氣,“可見雲兒可沒將舅舅的話放在心裡……”原本作為懲罰他沒打算將此事的進展告知慕雲初,但又見她一臉急切於心不忍中還是說了出來,“此事舅舅我已經找過一人,想必她會有辦法解決的,畢竟那可是本座給她的唯一機會……”他尾後的聲音不覺拔高,驚得慕雲初手上一顫,他忙將言語緩和後才繼續說道,“所以雲兒大可放心養病即可。”
“是,可……”慕雲初仍舊不死心地繼續追問下去。
“沒有可,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既然此事交予了舅舅,你就應該相信舅舅才是。”顯然龔清璉不打算將此話題再進行下去。
見舅舅起了幾分慍色慕雲初只好乖乖閉了嘴。
龔清璉只在心中感慨好在沒人將雁姑娘離開之事告知她,要不然她可急成什麼樣才是,不過雁雙雪姑娘對她而言就那麼重要嗎,甚至不惜於以北漠與大魏的議和為代價。
“飛鸞,你先下去吧,我事要同公主商議。”龔清璉向飛鸞說道,現在終於才開始邁向了來的目的。
待飛鸞出去後,他走上前來迫切地說道:“雲兒,你聽舅舅我說現下什麼事情都沒有你活下去更重要,什麼議親、什麼秘術……那些全都可以放在一側,沒必要再涉險去管,你先同我回南疆,同我回南疆把你的命保住,你可是南疆唯一的希望了……”這與方才那自持之態判若兩人一時間將慕雲初搞了個無所是從,她緊緊盯著他那哀切的眼神,思慮良久中,她還是張口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雲初知道,雲初知道!可我不僅僅只是南疆未來的聖女,我還是大魏的公主。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大魏一個又一個無辜的女子在和親的路上送死……何況這是有人刻意而為之。舅舅不也答應過我會把此事兌現嗎?怎麼這又忽而改了注意……”她掙脫開了舅舅的手,後退了數步。
“那是因為只要是你的要求,又事涉南疆……舅舅我會說到做到的。”他似是停頓間又怕慕雲初起疑只得儘快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慕雲初聞言只是輕搖了搖頭,繼而堅定地說道:“不,只要此事未能落定我是不會離開這裡的,哪怕陪上我的性命為代價!這其中牽涉種種更不提將來如何……”見龔清璉還欲打斷她的話,她即刻說道:“舅舅,請你相信我好嗎……我,我身負使命而來,又怎會輕易言棄。我心意已決,您不必再勸了。”說罷她便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逐客之意再明顯不過。
正當龔清璉轉身之際,一人凌空破瓦而入,驚得龔清璉袖中飛針如細雨翻飛但皆被那人一一躲過。但看清來者慕雲初忙出言阻攔道:“舅舅不必驚慌,是自己人……”
聞言間龔清璉也看到了那熟悉的紋樣才將飛出的銀針收回了袖籠之中。
那跪在旁側的赤鳶只對慕雲初說道:“屬下有罪,方才並未察明屋中是否有他者,使公主受驚了。”
“不必多禮,此番你急切前來是因為何事?”見龔清璉沒有要走的意思,慕雲初只得當著他的面問道。
赤鳶看了龔清璉一眼,繼續說道:“安正侯出都城才不過幾日,嶺北與廣原兩地就開始謠傳四起,說是他將播下的賑災金銀貪入囊中不少,從而導致許多百姓到現在還未得到應有的安置。而朝廷之上皇帝好像已於昨夜下派人手去著手徹查此事。”
“此事你有沒有上報上鳶?”
赤鳶搖了搖頭說道:“此事來得急切,屬下恐及上鳶將此事壓下,所以……所以才……”
“他是不是又說了什麼話?竟敢讓你們隱瞞本宮,你讓他今夜前來見我!”
“上鳶也是為殿下您身體考慮……”赤鳶連忙辯解道。
“本宮的身體如何難道本宮自己不知道嗎?此事要儘快佈置下去,不能讓他們有可乘之機,必須護好義父的周全。”慕雲初走上前將他扶起,“先前芳滿庭從中獲得的分成可以派上用場了,你先回去罷,有新的動向一定要及時向本宮回報。但凡與安正侯府有關之事要直接向本宮彙報,無需再經過上鳶。”
赤鳶領命離去後,唯留兩人兩兩相望。
最終還是龔清璉後撤了一步,“也罷,既然雲兒執意如此,舅舅我也甘願奉陪到底。不過我最後提醒你一句,你時日無多,最多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你看著辦吧。”在嘆息聲中他踏出了舒雲閣。
麒麟倒是一如既往的悠然自得,它輕輕翻了一個身砸吧嘴間,或是契約的緣故,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在慕雲初心中響起,“兩月呀,兩月足矣,本座還能多睡一段時間……嗯嗯嗯……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