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睿被突然闖入的幾人擾亂了興致,但他的行徑齷齪也難以啟齒,只是在那裡站著看著左薇那驚惶的面孔,壓抑著自己心中的慾望,全然沒在為方才的事做準備。此事傳出最多隻會讓諫臣多言幾句,雖會有人心寒但這天下人居多不差他一個兩個,至於陳若然想必他現在恐怕也抽脫不出身來,他眼中寒光閃爍,好在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想不到這裴家的女兒居然也會為了王妃之位而討好自己,呵,不過誰做那個逆子的兒媳與朕又有什麼關係?只可惜自己還是不夠小心……怎會引起了她們的注意……每次每次都是她們壞了朕的好事!
就在慕睿獨自揣摩時,陳卓也勉強收回了外露的情緒,來到了母親身側接過她手。在慕陳、二人的攙扶下,左薇稍稍往前邁了一步,但現下藥力正是上勁之時縱然有人在身側,可也無力在向前走去,她望向兒子的方向輕輕搖了搖頭,陳卓見狀便就蹲下身子將母親背在了背上。慕雲初護在二人的身後,生怕左薇因脫力而有所差池。
慾火焚燒間因無處發洩全都成為了慕睿怒火的來源,見一行人無視自己收拾了就要往外走去,他疾步衝到劍架邊拔出了那把仿製的戈月劍,指向了帶頭走在前面的陳卓。那劍雖是仿製但與戈月並無太大差別,劍鋒寒光爍爍直逼陳卓的喉嚨。
“皇叔!皇叔這是要做什麼?”慕雲初忙擠上前來將陳卓護在了身後。
“你說呢?朕會做什麼……還記得你上次是怎麼劍指朕的嗎?初兒……沒想到你們也會有今天是吧……”劍鋒在幾人身上輪了一週又轉回到了慕雲初的身前,“反正這大殿中也沒有其他的人,就憑你們幾人恐怕也逃不出去……到時候朕要怎麼說就怎麼說……”長劍再次指向了陳卓的方向,“至於你,擅闖寢宮欲行刺朕這樣的罪名再合適不過了。”劍鋒轉向了常青的方向,“至於你這個賤奴,朕無須言語或是幫兇或是救朕……”
“至於你,”劍鋒陡然抬高對準了慕雲初的眉心,“朕不必髒了自己的手,兩個就夠了……兩個就夠了……”顯然他再度將慕雲初看成了其他人,三個重影相疊在一起,“朕都忘了……你中毒了是吧……朕想你那心愛的兄長一死不愁你不會毒發……”他狂妄的笑聲充盈在大殿內。
慕雲初見他在幻想中逐漸分神手中的長劍也未能持穩,她一鼓作氣衝上前去將慕睿掀翻在地,一聲悶響過後,慕睿手中的長劍脫手離開正巧掉落到幾丈開外的地上,一隻柺棍正巧越過門檻來到了長劍的跟前。
慕睿被這突如其來地一撞愣坐在地上還尚未反應過來,但同樣摔倒趴坐在旁側的慕雲初明顯有了不適的感覺,胸口的疼痛愈演愈烈,她顧不上許多現下讓陳卓和義母還有常青三人能夠順利離開靜安殿才是正事,她強撐起平靜的面色對著陳卓說道:“兄長,你們快走!”
但面前傳來的柺杖擊地的聲響,讓她回了身抬起了頭,只見太后面色鐵青的站在那裡,身後跟著福安還有一眾女眷和諸臣,幾個侍衛押著一名宮女走上前來將她摔在地面,那分明就是攙扶左薇往靜安殿而來的那個宮娥。
那宮女口不擇言地喊著:“就是她,是公主,是公主讓奴婢這麼做的!”她哭喊著向前爬去似要攀上太后的腳,然而被銀清歡毫無情面地用柺杖甩了出去。她見自己的行動無效又往慕雲初的方向糾纏而來。
只是恐怕慕雲初還處在無知之中,她茫然地看著那一張張只為看戲而來的面孔,忽而在裴妍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狡黠的笑意後,她明白了什麼,只是當下貿然開口也不是個事。只求……只求……兄長能明白我的意思就好。她看向了身後同樣不知所以然的陳卓,對他輕輕眨了眨眼,三下……一共三下……但願他還能記得曾經幼時我們的約定吧……
疼痛不斷刺激著她的神經,令她異常的清醒,讓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她接下來說開口說的話,“是,是本宮做的……怎麼……你們現在不都看見了嗎?本宮身中奇毒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為了解藥為了活命,本宮什麼都能做得出來……”其中有人聞言卻變了臉色。
她用左手全力撐起身子,右手一揮之間她繼續說道:“不過很是可惜,這不被兄長撞見了嗎?”她強扯起笑望向了陳卓。
但她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但他那臉上的冷漠還是沒由來的引得心口處一陣刺痛。她只能強忍著淚水回首望向了那往日對自己和藹可親的皇祖母,只是現在隨著即將模糊的視線,她看不清她的面孔,會是失望嗎?她想著,極力忍住不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顫抖,“那麼,既然如此,一切都敗露了,還請皇祖母責罰!”左臂再也支撐不住,她順勢匍匐在了地面上。
淚水也隨之滑落在地侵入了地毯之中無人所見,這一局她能否賭贏,她不知道……口中泛起的腥甜被她強壓再口,不能……絕不能……此時發作呀……我還能撐下去……能……她掩藏在護腕袖口間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刺進了手心也不自知。旁側的聲音在說著什麼她好像也聽不清了,會是什麼呢……
“來人,將寧陽公主給哀家帶下去,禁足舒雲閣聽候發落!此事牽涉諸多,還等哀家查明諸事俱細後在做決斷,至於安正侯夫人,哀家自會還你一個清白!都散了吧。”
在銀清歡的命令下眾人都離開了靜安殿,徒留下先前的幾人還在原地,但常青兀自往慕雲初被帶離的方向趕去,或許他是唯一察覺到慕雲初異樣的人吧,那急促的喘息聲,要是姐姐中的毒發作了又該怎麼才好……
陳卓也帶著母親離開宮城向家中趕去,可他不時望向慕雲初離開的方向,擔憂縈繞在心頭。他自是不會相信初兒會做這樣的事的,可她為什麼又要承認呢?莫非是為了讓天下的人知道下毒之人是皇帝……
慕雲初在侍衛的拖拽之下來到了舒雲閣內,終於在門開合後被仍在地上的她再也撐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衣物之上灑滿了黑色的血,但此刻的她無力在顧及所有,只想好好睡去,好累……好累……果然我還是沒能珍視這個機會呀……對不起……淚水沿著她的臉頰緩緩流下,玄錦輕落在她的身側用舌頭舔舐去她的淚水,麒麟也難得來到了她的身旁,只是那雙異瞳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的臉頰,並未有半分擔憂之色。
伴隨著她磕目沉沉睡去,魏都卻開始地動山搖起來,屋內的架子傾塌,陳列的瓷瓶杯盞摔碎在地。宮外奔騰的馬兒受驚引頸嘶鳴,在路中四竄奔逃。一時間人也四下奔逃開來,無論是宮內還是宮外,一場天罰的災難在所難免。
那誣告的宮女趁著這場動亂而往宮外逃去,誰知才剛到宣政殿前就被垮塌的木柱砸在了地上動彈不得。銀清歡也記掛著慕雲初的安危忙往長樂宮趕去,這才讓慕睿逃過了一劫,他略有慶幸的看著母親的離開,臉上才浮起的笑容就被眼前的景象驚掉了下巴,天上無數顆火球從天而降砸在了魏都之中,同樣的還砸在他方才興建的皇陵的方向,似乎上天向是要懲戒他般,一顆火球直接砸在了他面前的空地之上。
陳卓也同樣被這天降異象而驚在原地,莫非是小初出了什麼事不成?讓他驚訝的是這樣一個念頭會率先浮上自己的心頭,難道是受了那個神神叨叨的人的傳染……
此刻神神叨叨之人正站在司天臺前的八卦騰圖上看著這一切,與初來時的那般不同,他心中早已沒有了穩操勝券的信心,一切皆隨緣,一切由天定的悲觀想法襲上心頭。自己也插手其中,雖然能改變其中之事,還是不能改變結果嗎?就在方才星軌之上的紫微星越發暗淡,他便有所臆測,可沒想到悲劇還是發生了……他現下所求之事不過是那些無辜之人不再有所牽連,願上蒼所懲之人皆為惡人,一定要讓公主她有驚無險的度過此關才好呀……
常青聽得地動心下更是急切,不顧門外侍衛阻攔直接闖入了舒雲閣內,他揭下面具還有眼罩,眼前的一切讓他卻依然難以置信,他慌忙跑到慕雲初的跟前使勁搖晃著她的身子,“姐姐,姐姐!你不能睡!你不要拋下常青,常青就只有你一個親人了,姐姐!”
他的這一行徑自然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可沒有了慕雲初的扶持他又怎能往北上去,那裡有的只是自己的敵人。他是大魏與北漠孕育的兒子,才不要苟活於世,哪怕現下去直面烏多他亦無所畏懼了。
在猛烈的晃動中,終於慕雲初還是勉強真開了雙眼,待她看清眼前人的第一句話卻是,“青兒……你怎麼能……”她竭力拖著手撫向他的臉頰,“帶上……”她無力再說話只能伸手指向落在一旁的面具。
再後又要將雙眼閉上之時,常青又喊道:“姐姐,你不能睡……”慕雲初輕輕點了點頭,但雙目還是不自覺地合上了。就在常青不知所措之際,銀清歡趕來了,當她看到再次毒發的慕雲初時,心頭一緊只覺得後悔不已,要是方才自己不要這樣生硬就好了。可當下說什麼都晚了,她朝飛鸞大聲喝令道:“快去!快去把神醫找來!快!”、
飛鸞也顧及不上眼中噙滿的淚水,直往龔清璉暫居在宮中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