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你做什麼我不知道，但此事還有許多疑點，還得多看看。”

沈楠之說著，一邊蹙眉想著，又道，“我本來是受鐵羽茵的父親所委託，將她的屍身帶回去，如今看來，這件事還有的查。”

“那......那我兒，我兒卓祺呢？”老人聲音都帶著顫抖，他突然覺得自己白活了這麼多年，竟然還沒有一個年輕人想的明白。

“老人家放心，等事情有了眉目，我會傳信給你，”沈楠之站起身準備告辭，不過在此之前，他多問了一句，“老人家，你們卓家村的人，死後一般都葬在哪裡？”

老人聽到這話，又杵著柺杖站起了身來，他慢悠悠的走到門口，半個身子都靠在門上，一邊伸出手指向遠處的一座山。

“那裡，卓家村的人死後，都是統一葬在那裡的。後生，你問這個作什麼？”

“沒什麼，問問而已，”沈楠之將老人指的方向記下，又接著說道，“天色也不早了，老人家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說罷，沈楠之離開卓祺家，又順著來時的方向往回走，直到走到卓家村裡的人看不到的位置，沈楠之才停下腳步，一邊調轉方向，繞路去往卓家村埋葬死人的山頭。

他這邊走出好遠，之前遇到的老伯才放心的不再多看，也將這件事遺忘在腦後。

沒多久，沈楠之就來到了卓家村專門用來埋葬的山頭，這山頭還是挺大的，人都埋在半山腰的位置，大大小小的墓碑矗立在那裡，看著多少有些瘮人。

不過沈楠之並不怕這個，畢竟，他見過的鬼沒有上萬也有上百了，鬼他都不怕，還怕這死寂的墳墓不成？

沈楠之辨認了一下這些墓碑上的字，這個字跡和那份婚書上的字跡極為相似，就算不是出自同一個人手中，也該是同宗同源之人。

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墳墓，沈楠之在這裡走過看過，其中並沒有卓祺的墓，也沒有鐵羽茵的墓，看來那老伯和老人家的話並不假。

只是這麼一來，一切就奇怪了起來。

沈楠之看完最後一個墓碑，目光轉向另一個方向，那是他來的方向，雖然看不太清那座城池的模樣，但還是依稀能夠辨認一二。

此時，那座城池果然如沈楠之之前以為眼花時看到的一樣，灰白色的城池，遠遠的看著仿若一座死城。

難不成，鐵旺已經死了？

想著，沈楠之又朝回走，天色暗了下來，來往的人也幾乎看不見了，沈楠之便動用了鮫人的力量，在關城門之前先入了城。

彼時，鐵旺並不在城門口，沈楠之也沒有立馬去找鐵旺，而是準備去劉家一趟，劉家在哪裡也不需要問路，畢竟，這座城池之中，最富有的就是劉家，看裝潢就能一目瞭然。

沈楠之不太確定鐵旺會不會從其他人那裡知道自己出現在城內了，所以他專門把自己這副模樣掩蓋起來。

他也沒有光明正大的進入劉家，而是做了一回小賊，翻牆進入劉家，沈楠之辨認了一下方向，便朝著人少的院落裡走去。

只是在往前走的途中，沈楠之注意到了一個奇怪的屋子，屋子就是普通的屋子，但外面卻貼上了白色的幡和“奠”字，這劉家最近可沒聽說有誰死去的訊息。

沈楠之遲疑片刻，便直接推開那扇門走了進去，屋內的擺設也完全就是靈堂的模樣，沈楠之看著這樣的地方，正想好好查探一番，就聽到一陣腳步聲響起。

是衝著這裡來的，沈楠之當機立斷攀上房梁，將自己整個人遮掩在房梁左右的幡布間。

他這邊才安置好，門也被人推開，沈楠之看到進來的是一個女人，看樣子應當是個年歲挺大的女人。

再之後，是兩個十來歲的少年，和一些拿著香燭草紙的嬤嬤，一行六個人走入房間內，又反手將門關得死死的。

沒一會兒，三個嬤嬤將手裡的東西分開放好，弄成六份的樣子，便齊齊跪在了門邊的位置，還都垂著腦袋，恭恭敬敬的沒有做任何其他的動作。

反觀那婦人和兩個少年，各自那上兩份，又一一跪坐在蒲團上，對著那前方空白的靈牌拜了三拜，沈楠之正猜測著他們在拜誰呢，就聽那婦人開口。

“茵茵，你和卓祺在地下要好好的，娘給你送錢送香火，你要保佑劉家世世代代昌盛下去。”

“茵茵，你兩個弟弟今年就要參加科舉了，你保佑他們一定要中知道嗎？娘會給你帶你想要的東西的......”

那婦人喊著“茵茵”，沈楠之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他們拜的是鐵羽茵和卓祺，至於為什麼要拜鐵羽茵，還說著這些奇怪的話，沈楠之也好奇，但也能猜出一二。

他們大概待了半個時辰，才離開，又將門關上，隱約間沈楠之還聽到了上鎖的聲音，他記得他來的時候並沒有鎖，不過就算鎖上了他也有辦法離開。

又等了一會兒，沈楠之才從房樑上下來，藉著香燭的光亮，沈楠之看到了那個空白的靈牌，他將靈牌拿起，就看到靈牌後方刻著兩個人影，雖然分辨不出是誰，但猜的出來。

從剛才那婦人絮絮叨叨的言語中，沈楠之就可以斷定這靈牌是為鐵羽茵做的，而另一個人影，毋庸置疑，是卓祺。

果然，這件事和劉家有關，沈楠之想著開始在整個房間裡踱步，既然對方選擇在這裡擺放靈牌，又在這裡許願，那必然，鐵羽茵的屍身也在這裡。

沈楠之仔細找了找，總算在進門的位置發現了蹊蹺，剛才那三個嬤嬤跪著的地方呈中空的模樣，沈楠之動用鮫人的能力，將那幾塊地磚翹起。

果然，下方有兩方極小的棺材，這棺材的大小，也就人腦袋那麼大，兩個棺材是並列擺放著的，剛好佔據幾塊地磚的大小。

沈楠之看到棺材表面各自寫著“鐵羽茵”和“卓祺”，這都不用猜了，沈楠之伸手將鐵羽茵那個棺材拿起來，一邊將棺材蓋揭開。

棺材內擺放的並不是屍體，而是一個木頭做的娃娃，只是娃娃身下有一層灰，不出意外的話，應當是骨灰。

沈楠之看著這裡面的東西，眸色有些複雜，隨即又如法炮製的開啟卓祺那個棺材，同樣的，裡面放著一個娃娃，娃娃身上是一層厚厚的灰。

既然拿到了自己答應鐵旺的東西，沈楠之也沒再尋求真相，乾脆利落的將兩個棺材帶著，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劉家。

至於劉家之後發現東西不見了會怎麼想，就不在沈楠之的考慮範圍了，他此時更像知道鐵旺會怎麼樣。

沈楠之從劉家出來，還沒走多久，就感覺到有人注意到自己了，於是他扭頭看過去，就看到了自己想見的鐵旺，鐵旺也看到了沈楠之。

不過因為沈楠之做了偽裝，他一時間並沒有認出他來，只是覺得這打扮有些可疑，多看了幾眼而已，沒想到對方轉過頭來，發出了自己委託的小公子的聲音。

“鐵旺，我帶著你女兒回來了，回去再說。”

說罷，沈楠之沒有等鐵旺，而是自己率先離開，以至於鐵旺還恍惚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還想著，自己莫不是太想那小公子成功了，所以才會出現幻覺？

不過也就一會兒，鐵旺突然面色一變，當即朝著自己家的方向跑了起來，不對，那就是小公子，鐵旺想著，跑的越發的快。

等他到家的時候，就看到自己女兒的靈牌下面，擺放著兩個腦袋大小的棺材，鐵旺氣喘吁吁的看著那棺材，再看看已經坐在那裡去掉偽裝的沈楠之，他一時間有些疑惑。

“你說的事情，我已經做完了，不過我有點好奇，你，到底是死人還是活人？”

沈楠之端坐在那裡，等鐵旺漸漸恢復過來，才慢悠悠的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然而鐵旺並沒有回答沈楠之，而是眼神發直的看著那邊的兩個棺材，他一步一步走向那裡，準確無誤的摸上屬於鐵羽茵的棺材，只是手放在棺材上的瞬間，鐵旺的淚水就止不住的往下落。

只是，這淚水是紅色的。

沈楠之看到這一幕，也只是擰起了眉頭，他在等，等鐵旺開口。

果然，沒多久鐵旺臉上帶著兩行血淚看向沈楠之，嘴上說著，“雲小公子，多謝，多謝......”

隨即又扭過臉，動作緩慢的開啟棺材，將棺材裡的娃娃拿起來，放在懷裡輕輕撫摸著，一邊講起了故事來。

故事的開始和鐵旺之前說的沒有什麼差別，只是在他成了童生後，被以未來姑爺的名義接到了劉家，劉家想著讓鐵旺和自家小姐培養培養感情。

順便提升劉家的名氣，畢竟鐵旺除了是童生外，還小小年紀就能做得一口好詩，之後在城中的名氣更是大漲。

劉家當家的覺得有利可圖，於是便讓旁人出錢買詩，鐵旺年歲小，自然也別人怎麼說自己就怎麼做了，只是時間一長，鐵旺每天的時間耗費在作詩上，沒時間學習。

這學習之事，一旦荒廢很難再撿起來，於是年少天才，漸漸失了名氣，變成了普通人，不過在此之前，他和妻子有了一個女兒。

只是因為他的平凡，妻子漸漸不再喜歡他，轉而喜歡了另一個學子，還為那個學子生下孩子，為了不讓孩子染上汙名，他們殺了鐵旺。

然後，那兩個孩子的親生父親，就成了他們的繼父，鐵旺的女兒在家裡不受寵愛，又是女兒，越發被忽視。

而鐵旺，雖然已經死了，但他卻能跟在自己的女兒身邊，看著女兒長大成人，看著他的妻子算計著女兒，將女兒嫁給卓祺，又在新婚之夜將這對新婚夫妻毒死。

然後，鐵旺看著他們利用手段，將兩人禁錮起來，說是鐵羽茵和卓祺的八字旺，二者合在一起壓在劉家地下，能庇佑劉家世世代代。

也是那個時候，鐵旺不知道怎麼的突然擁有了力量，他恨極了劉家，也恨極了自己，更恨那些不分是非，說人長短的人，於是他殺了人，殺了好多好多的人。

到後來，他給自己編織了一場夢，夢裡女兒有他做依靠，只是，夢還是走向了那個結局。

鐵旺不甘心，於是他一次又一次重來，直到自己也迷失在裡面，要不是沈楠之，他可能會徹底迷失其中，然後失去理智，成為一個屠戮世人的劊子手。

說完這些，鐵旺抬頭看向沈楠之，他臉上帶著釋然的笑，一邊說著，“雲小公子，你該離開這裡了。”

話落，沈楠之便感覺到自己所處的地方變換了，下一秒他抬頭，就看到那座城池就在眼前，卻破敗不堪。

原來，困住鐵旺的，是他自己。

沈楠之收回眼，嘆了口氣，他大概就是做任務的命，這個城池沒玩耍半分，全給人辦事去了。

算了，沈楠之看看手邊的屬於卓祺的那口棺材，將這棺材埋進卓家村的半山腰，看著那邊和自己之前看到的完全不同的卓家村，什麼都沒說直接離開了。

輾轉到了下一城池，這一次，沈楠之也無所謂了，他隨意的玩耍著，有人求來，他也不會拒絕，這一來一往，就是數十年。